这一天,太阳马车并未翱翔在天空上,阴霾笼罩了天穹,甚至让白昼的天光都显得朦胧。
细雨洒落,浸湿树下的苔藓,那深沉的绿色反而因雨水变得鲜亮,显示出生命力旺盛的翠绿。
阿德亚涅斯带着猎犬踏入隐现薄雾的幽暗密林,在这绿到发暗的森林中,不时有野鹿的身影出现。
这些自然生灵并未因俄耳托斯而远离,它们好奇的凑过来,叼起梦神的衣角轻嗅,在猎犬带着些威胁的低鸣声中不太情愿的远离。
俄耳托斯机敏的抬起两个头,西只眼睛炯炯有神,立起的耳朵微微抖动,捕捉到风中传来的吠叫。
阿德亚涅斯微微弯腰,将猎犬搂在怀里低声叮嘱:“嘘,它们没有恶意。”
森林浸润着雨水,树木与石块都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深绿色,无边无际的树木蔓延至目光尽头,迷离虚幻得如同一个梦。
这与梦神先前到访时己经大有不同,但对这片幽暗密林的主人而言,这样的变化却不是个好消息。
蛇群与乌鸦己不见了踪影,林中弥漫着的那让人迷失的魔力也失去了大部分效果。当阿德亚涅斯来到那被荆棘拱卫的秘密花园也失去了之前的活力。
荆棘失去了尖刺,繁盛的花毯也散落凋零,林地主人斯库拉带着显而易见的忧愁等候在入口。
“殿下。”
见到梦神,海中宁芙忙上前迎接,她的猎犬们匍匐在女主人脚下,目光警惕的看向长有两个头颅的同类。
“洞穴深处发生了某些我无法窥探的异变。”
斯库拉干脆利落,条例清晰地将异变向梦神描述清楚。
“先是干涸的河床涌出了水,大地的能量都被河水掠夺,也破坏了我布下的所有防护。”
斯库拉指向不远处奔腾而过的河流,它穿过弥漫着浓雾的古老森林,一路歌唱着汇入海洋。
在到来之前,梦神己经通过那简陋的神殿祭坛降下了目光。漫出的冥河因斯堤克斯的回归恢复正常,在将剩下的怨魂吞吃殆尽后,堕落的宁芙厄喀德娜离开了这处洞穴,往地下更深处而去。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仍是被厄喀德娜抛弃的子嗣。
“不必为此担忧,斯库拉。”
阿德亚涅斯安慰道:“地下沉积的阴郁能量被它们吸收,丰饶与生命开始回到这片森林。”
梦神又将目光落在她的猎犬们身上,它们都受了伤,己经干涸的血迹被雨水润湿,留下新鲜的血红印记。
“那是一头性格尤其凶残贪暴的狮子留下的。它抢走了一头白牛,还攻击了放牧牛群的猎犬!”
斯库拉眼中闪过痛惜和忌惮,“它的皮坚逾青铜,箭矢与刀刃都无法在它身上留下一丁点印记!我用浸润毒液的沙砾撒向它的眼睛才将它赶走!”
“不必为那头狮子担忧,命中注定它将迎来终结。”
阿德亚涅斯鞠起一捧河水,其中属于冥河的阴晦力量己被消失,成为三头犬刻耳柏洛斯的养分,取而代之的是疫病与毒素的气息。
“你该注意的是另一头魔兽,它拥有与神祇相等的不死性与强悍生命力,当它从巢穴中离开,你的森林恐怕会变成一片瘟疫沼泽。”
九头蛇海德拉,这继承了厄喀德娜水之神性的魔兽拥有远超寻常神祇的恢复能力,仅靠库忒拉无法应对。而想要彻底杀死它,恐怕会比弑杀一位真神来的更难。
阴云愈发厚重,随着云层中响起沉闷雷鸣,整个密林都被茫茫的大雨覆盖。树根与岩石间积聚起水洼,高耸大树只留下模糊的轮廓,伟岸而神秘,冷漠又深沉。
雨水落下的声音被阿德亚涅斯收集,又从他指间流泻而出,带着温暖的金辉光晕沉入水底,使九头蛇海德拉陷入梦境。
在双头犬俄耳托斯之后,厄喀德娜诞下了三头犬刻耳柏洛斯,这同样有着蛇尾与毒涎的魔兽却有着畏惧阳光的弱点,它离开了暴虐的母亲,去往终年无光的地下世界。
而九头蛇海德拉不同,在厄喀德娜离开后,它占据了母亲留下的巢穴,潜伏在河中捕猎饮水的动物。它的毒液即便被河水稀释过,也能轻易令动物麻痹。
也正是海德拉的诞生抽取了大地的阴晦力量,这让它更偏向于神祇,在厄喀德娜的所有子嗣中与还未完全诞生的众神之敌最为相像。
这也让海德拉拥有了远超其他同胞兄弟的价值。
封闭海德拉的感官,将它囚入美梦后,阿德亚涅斯此行的目的也己经完成。
梦神安慰愁眉不展的斯库拉,“这是件好事,从此之后你能尽情享受狩猎的乐趣。”
“殿下,我所忧心的不是魔兽的威胁,而是这片土地恢复丰饶后,将会迎来新的主人。”
斯库拉的神情变得沉重,作为一个没有司职的宁芙,她只能去无人在意的角落找寻栖身之所。
阿德亚涅斯沉默了,他创造出一个颓败的梦境为密林披上。
梦里盘绕着粘稠的冷雾,连洒下的阳光都失去了温度,脚下厚重的苔藓透着异样的潮湿。光是看着,那令人不适的黏腻感就如同活过来一样攀上脚踝!
近在咫尺的森林延伸至远方的矮丘,在冷雾中若隐若现起伏不定,很容易唤起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梦神想了想,从那色彩斑斓的圣杯中洒出一滴泛着银光的水。
这还是他初次使用梦中造物的能力,当真实与虚幻的界限被打破,一个古怪的身影出现在梦中。
他长着山羊的角和蹄子,拥有剃刀般锋利的牙齿和爪子,神色阴郁,眼中露出野兽般的狡诈,杂乱的胡须带着泥土的潮湿霉味;他体格高大又削瘦,行动起来却悄无声息,身上的斗篷如同浸润着鲜血般殷红。
这是一种与宁芙类似的精灵,区别是宁芙从自然中诞生,依托泉水、树木与岩石,而他们却依托梦境与情感。
“给他个名字吧。”
阿德亚涅斯说道:“这是使他从幻影成为真实的最后一步,赋名的仪式会化作无法斩断的锁链,使他成为忠诚的守护者。”
斯库拉声音中隐隐带出敬畏,“戈柏林,戴红帽子的戈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