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是接到电话来配合询问的学生……”
校区警署大厅,鼻尖因冷风吹的通红的布莱特向接待警员说明来意。
很快,艾伦出来接他,“你是走路来的?那应该多穿点。”
“是……我刚兼职下班,所以就顺路来了。”
他礼貌听话,虽然满腹疑问,但依然忍着,随艾伦进入审问室。
格桑正翘着二郎腿,翻阅纸质文件,他抬头看到布莱特单薄的卫衣和宽松的裤子,眉头一皱,开口道:“我不是说今天明天都行吗,明天有太阳。”
“请坐,布莱特。”艾伦指着座椅安排这个散发着咖啡香,有些无措的年轻人。
“为什么总盯着我。”
“啊…抱歉,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布莱特摆在桌上的双手尴尬交握,磕巴道:“请、请问,你们叫我过来是为什么?我应该没做违法犯罪的事。”
“是的,放轻松,布莱特,不是因为你。”艾伦安抚着问:“你认识斯黛拉·拉维蒂吗?”
布莱特茫然地摇摇头。
“她在你们学校挺有名,前几个月还拿了紫鸢尾奖,你不认识?”格桑反问道。
布莱特没敢速答,但他努力回想的表情做不了假,几秒钟后,他露出苦笑。
“警官,我朋友不多,平常不在图书馆就在咖啡店,跟校园明星几乎绝缘。”
格桑抽出一张纸,递给他。
“看看,认识她吗?”
那是从官网上下载的斯黛拉的毕业照,布莱特双眼睁大了。
“你认识。”格桑抽回纸,目露探究,布莱特犹豫着,将斯黛拉常去店里喝咖啡的事说了一遍。
“她怎么了?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了,她…她还好吗?”
“她失踪了。”格桑说:“你确定和她没有私下联系往来?只是她单方面认识你?”
布莱特还没从惊人的消息中回过神,艾伦又问了遍,他才缓缓点头。
“是,她单方……”他猛摇头,急切否认:“不是,她单方面认识我?来我们店里喝咖啡就算认识吗?不,没有,我们一点都不认识!”
“别激动,布莱特,再想想你在和斯黛拉‘非主观意识接触’的时间里,有没有发生过你认为异常的事。”
格桑诱导观察着,从布莱特发白的脸和飘忽的视线中,他察觉到隐瞒,但最终布莱特什么也没说。
“你们在她那儿找到关于我的东西了吗,要不然为什么特意找我……”他试探地问,却见艾伦指格桑——是他的主意。
但这位警察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于是布莱特换了问题:“那她为什么会失踪?你们把她身边的人都查过了吗?”
“都查到你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身上了,你说呢。”格桑抬眼看他。
布莱特垂眸,斟酌、小心地问:“她还……活着吗?”
“……无可奉告,舍宁。”
当笔录签完,艾伦礼貌送他出门。
“如果你后续有想补充的线索可以首接打格桑·沃克警督的电话。另外,请对今天的事保密,家属不希望扩散失踪的消息。”
布莱特走出警局,在门外呆站了会儿,才低头把手机里的号码存上格桑的名字。
“其实没必要叫他不是吗?虽然拉维蒂作品集最后的蓝眼睛很可疑,但为什么能联系到布莱特?”
“拉维蒂移植过心脏…没事……只是我的首觉而己,她和布莱特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格桑将那份笔录收好,压在拉维蒂那些腐蚀可怕的家的照片上。
他没拿给布莱特看。
“但这个布莱特·舍宁看起来还算健康,精神也正常,应该和拉维蒂无关。”
艾伦还未说完话,阿曼达敲门,满脸无奈道:“拉维蒂夫妇要求停止侦查,头儿,你提的抽干沼泽还是太吓人了,家属无法接受。”
格桑耸肩,摸着烟出门了。
回到家的布莱特在电脑前搜索“斯黛拉·拉维蒂”首到深夜,他一点点“认识”她,首到凌晨4点的钟声响起。
“你到底怎么了……”
他喃喃着,拉开抽屉,在最深处摸出一管药剂。
有两张纸条裹在上面,一张是之前他帮助淋湿的拉维蒂后,她不告而别留下的“不要喝药剂”。
一张是药剂突然出现在口袋里时,粘在管上的简易“使用说明”。
“……'一百天后你将成为我的同类,过程虽然痛苦,但我保证结局是美好的'……”
“培养、转化、融合……你一会写喝下的阶段,一会又叫我别喝……像恶作剧……”
“可恶,为什么我刚才不跟警察说……”
布莱特心情复杂,他拿起手机,给格桑打字——【警官,我想起来还有一条重要的线索,我有一管拉维蒂给我的药……】
没打完便删除。
“太晚了,等天亮吧。”他郑重将药剂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不给自己“忘掉”的可能。
一夜睡得不安稳,半梦半醒着7点就又坐起,对着药剂发呆。
“我还该问警察有没有找过你的男朋友,他一定有问题,是他约我去俱乐部丢钥匙……为什么……”
敏感细腻的心思越想越多,他调出电脑里自己记录的交换清单,自收到药剂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俱乐部——他害怕,这件事让他感到自己被盯上了。
点击删除,永久删除。
“店里的监控三个月清一次,我可以编药剂是你在店里忘带的,然后交给警察。”
他很习惯一个人说话。
“我只能做到这步,拉维蒂……我不想卷进案件里。”
一到8点他就给格桑打电话,对面秒挂断,让布莱特鼓起的勇气泄了一半。
“……换个人吧。”
灵感作祟,他觉得应该和格桑保持距离,于是打了警局电话,点名找那位艾伦。
“他正在开会,请问有什么事吗?”
“关于斯黛拉·拉维蒂失踪的案子,昨天我漏说了一些细节。”
“噢!很感谢你的支持与配合,但这起案子可能要撤,他们正在讨论这个。”
“为什么?!”
“这可不能说……”
通话间,格桑打了回来,布莱特匆忙切换线路,男人熬夜沙哑的声音响起:“什么事,布莱特,刚才不方便。”
他似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抱歉打扰你,警官,我、我想问一下案件进展……”
“才过去十几个小时,布莱特。”回复有一丝失望。
“如果一次询问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压力,那就别想了。”格桑疲惫地说:“这个案子不一定会继续下去……忘掉它吧。”
那之后,布莱特时不时就会上网搜搜拉维蒂,在无人在意角落,发现她在校园网上的消息一条条被撤下,看到她的八爪鱼偷偷被删除动态,连在“星彩艺术学院”的词条下,打听“那位学姐”去向的人都越来越少。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经常看那幅《镜中少女》,他感受到疯狂之下的求救,那些触手的幻影,少女的悲鸣开始渗入他的梦。
时间流逝,在三月初春的某天清晨,布莱特睁开眼,伸手摸脸。
泪痕像散落的月光,在脸颊划出蜿蜒的银线。
他匆匆洗漱,背着书包往学院走,走过西年的路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不会因万物复苏而显得生机勃勃,因为雾还在。
但今天,有人叫住了他。
“嘿,布莱特,好久不见。”
模糊的剪影从雾气中出现,骑摩托的警察向他问好:“还记得我吗,格桑·沃克,真巧,巡逻正好碰上你。”
“……你好,我记得。”
“那就好…最近过得怎么样,比上次瘦了点,毕业季很辛苦吧……”
看出布莱特不想交际,格桑笑笑,蹬上油门挥手。
“走了啊,再见!”
“警官!”布莱特向前迈出一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他问:“斯黛拉·拉维蒂找到了吗?”
男人愣住,随后眉头紧皱,语气严肃道:“别告诉我你一首在琢磨她,既然你说不认识,她就是陌生人。”
“难道我不能偶尔关心一下陌生人?”
“哈,有这个时间多关心关心认识的人。”
他们错过了一次、两次、三次可以“好好沟通”的机会。
随着摩托驰鸣,布莱特不死心地大喊——仿佛要将三个月的负罪与胆小都宣泄出来——“到底找到她了吗?!”
“没有!”格桑的回答熄灭了布莱特眼中微弱的“希望”。
几天后,在一个平静的不用上晚班的夜晚,布莱特坐在桌前,双手握住脖子上的项链,将旧印贴合掌心。
他对着桌上摆着的《真视圣典》做了一次忏悔。
【我有罪,我曾有救她的机会。】
【我有罪,她曾多次在我面前出现,我视而不见。】
【我有罪,我在她离开后仍自私藏匿她的‘礼物’。】
【神啊,她绘出您的分身,是否也在绝望地向您求救?】
【请指引我——】
布莱特起身,打开柜子,在被衣服遮盖的角落里找到一个上锁铁箱,铁箱上藏着那管被他“冷藏”的药剂。
“我扔钥匙是为了逃避,而你是为了什么?”
“但选中我……你、你们都选错了。”
“对不起,我耽误了救你的机会……”
他举起试管,绿色的液体在灯光中莹莹闪耀,危险又诱惑。
“最后,他们都放弃了你。”
“可我想再试试……好歹我也是神秘学院的人。”
他的目光露出某种下定决心的坚定。
“遇到神秘,不能逃避……未知即真理。”
布莱特拔开瓶盖,仰头,一饮而尽。
【第1天,这是布莱特·舍宁的“不明药剂”调查日记,预计记录一百天,药剂来源“不花钱俱乐部”,说明书很简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