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

第15回 佳人笑赏玩灯楼,狎客帮嫖丽春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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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白话金瓶梅
作者:
竹火之光
本章字数:
5114
更新时间:
2025-04-01

西门庆和众人刚到丽春院门口,李桂姐正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门前迎客,她连忙把众人请进堂屋。祝实念扯着嗓子喊:“快叫老鸨出来!多亏我们兄弟几个,今天才把大官人请来了。” 不一会儿,拄着拐杖的老鸨出来给西门庆行礼,埋怨道:“官人可是嫌弃我们招待不周?这许久都不来看桂姐,莫非另有了相好的?”

祝实念抢着接话:“您老真是料事如神!我们大官人最近勾搭上了一个绝色美人,天天往那儿钻,早把桂姐抛在脑后了。要不是我俩在灯市上撞见,把他硬拽过来,他还不肯来呢!不信您问孙大哥。” 他说着指向应伯爵、谢希大:“这俩混蛋和官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老鸨听完拍腿大笑:“应二爷这话可不地道!我们桂姐哪里得罪您了?怎么也不帮着我们在官人面前说句好话呢?虽说妓院姑娘多如柳絮,可俗话说‘好郎君不单嫖一个粉头’,天下妓院还不都是在开着门做生意吗?不是老身夸口,我家桂姐模样可不差,官人心里自然有数。”

孙寡嘴突然插嘴:“我给你透个实底,官人现在相好的这个,可不是窑子里的姐姐——” 他话没说完,西门庆抄起东西追着他就打:“老妈妈别听这满嘴胡吣的老不羞说!” 院子里顿时笑闹成一团。

西门庆从袖子里摸出三两银子,递给桂卿说道:“过节期间,我请各位兄弟喝个酒。” 桂卿不肯接,转手递给老鸨。老鸨扭着身子推让:“官人这是打我的脸呢?大过节的,难不成我家还备不起招待各位爷的酒菜吗?反倒让您破费拿银子出来,这就显得我们院里人的眼里好像只有钱似的。”

应伯爵晃过来插话:“妈妈你就收下吧,赶紧摆一桌酒席才是正经。” 老鸨嘴上说着“这可使不得”,手却利索地把银子揣进袖子,捏着嗓子行了个礼:“多谢官人的赏钱。”

应伯爵拦着要走的鸨母:“慢着,给您说个笑话——有个公子哥儿扮成穷汉逛窑子。老鸨看他穿得破烂,连杯茶都不给。坐了半晌,公子说:'妈妈我饿了,给弄点吃的。' 老鸨推脱:‘米缸都空了,哪来的饭?’ 公子又说:‘没饭就端点水给我洗脸。’ 老鸨摆手:‘挑水钱都欠着呢,好几天没人挑水了。’ 公子掏出十两银子往桌上一拍,老鸨马上改口:‘这就给爷备洗脸水、备酒菜!您先洗脸再吃饭,还是先吃饭再洗脸?’ ” 众人听得哄堂大笑。

老鸨啐道:“应二爷这张嘴!世上哪有这等事?” 应伯爵凑近道:“给您透个信儿,大官人最近包养了花子虚家的吴银儿,他不要你家桂姐了!” 老鸨叉腰笑道:“我却不信!我家桂姐哪一点比不上她?实话跟您说,我们和官人是刀砍不断的交情。官人什么眼力?他真金白银都辨得出成色!” 她说完就扭身去催酒席了。

没过多久,李桂姐就掀帘子出来了。她头发梳成杭州时兴的盘云髻,插着金丝钗、翠玉梅花簪,戴着珍珠头箍,耳垂金坠子晃悠。上身是白绫缎对襟袄,下身配大红罗裙,打扮得像雪团儿似的娇嫩。她朝着众人行了个礼,和桂卿一左一右挨着西门庆坐下。

小丫鬟端上香茶,桂卿、桂姐各捧一盏递到西门庆手里。等他喝完茶,杂役保儿赶忙擦净雕花桌案。正要摆酒席呢,突然门帘子外头探进几个脑袋——原来是专门在妓院讨生活的“架儿”(职业帮闲乞丐)。

领头那个叫于春儿的跪着捧上几升瓜子:“过节给大官人送点儿零食。” 西门庆认出了他,问道:“你们同伙都在外边?” 于春答:“还有段绵纱、青聂钺,他们在外面候着呢。” 段绵纱进来看见应伯爵,连忙磕头:“应老爷也在啊!” 西门庆从钱袋摸出块一两银子,然后扔在地上。这帮人捡了钱,砰砰砰磕了一串响头,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有首《朝天子》词,专门写这些帮闲:东家哄完西家骗,正经本事半点无,油嘴滑舌满院转。酒席上插科打诨,闲磕牙混场面。闹哄半天赚几文?死皮赖脸为哪般?分明是虎口里舔剩饭!

西门庆吩咐小厮们出去摆酒菜,酒菜摆好后,他们就开始吃喝。李桂姐捧着金酒杯倒满酒,红绸袖子垂在桌边,桌上摆着烹制的珍馐美味,时令鲜果堆成小山。席间美人依偎着劝酒,花香混着酒香格外浓烈。等喝过两轮酒,李桂卿抱着古筝、李桂姐抱着琵琶,两人合奏着唱了套《霁景融和》的曲子。正唱到热闹处,忽然进来三个穿青布衣系黄腰带的人——这是专门踢球的“圆社”艺人,捧着烤鹅提着两坛陈酒,趁着过节来找西门大官人玩儿,上前单膝行了半跪礼。西门庆原本就认识他们,一个叫白秃子,一个叫小张闲,还有个是罗回子,便吩咐道:“你们先在外头等着,等我们喝完酒,再陪你们踢三局球玩玩。” 他说着从桌上拿了西盘下酒菜、一大壶酒、一碟点心,将他们打发出去了,他让这些艺人吃饱了准备踢球。

西门庆又喝了会儿酒,起身到外面院子里先踢了局球。接着让李桂姐上场,和两个圆社艺人对踢。一个艺人负责进攻,一个负责防守,每次李桂姐用脚背勾球、拐腿击球时,他们都扯着嗓子叫好。就算李桂姐踢漏了球,他们也赶紧把球捡回来。两人踢完球就凑到西门庆跟前讨赏钱,奉承说:“桂姐这踢球的功夫,放眼整个县城都是第一名,比二条巷董官人家的小姐强出几十倍!” 李桂姐连踢两局下来,累得眉毛沾灰、腮边淌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腰腿酸软得首打颤。她掏出绸扇拼命扇风,拉着西门庆的手,看姐姐李桂卿与谢希大、张小闲他们踢球。白秃子和罗回子在场边装模作样地抬脚捡球,其实是专等着捡漏,他们满场追着球跑。

这里还有首改编成白话的《朝天子》词,专门说这些踢球艺人的生活:成天游手好闲,到处蹭吃蹭喝,正经营生全不干,彩色皮球随身带,日日街头晃荡转。穷汉他不搭理,专攀富贵门槛。从早到晚混日子,肚里难得吃饱饭。大钱从来赚不到,自家媳妇倒常被别人包养着玩儿。

西门庆正站在院子里,看众人玩双陆棋、踢皮球、喝酒取乐。他突然看见小厮玳安骑着马赶来,玳安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大娘子、二娘子都回府了。花二姨派我来请您赶紧过去呢!”西门庆听完立刻使眼色,让玳安把马拴在后门边上候着。当下连酒也不喝了,拽着李桂姐进屋,装模作样坐了片刻,就找了个借口,要去解手,然后就偷偷溜到了后门。他骑上马一溜烟就跑了。

应伯爵派保儿追出来拉人,西门庆只说:“家里有急事儿!” 他哪里肯回来?临走还吩咐玳安。于是,玳安拿一两五钱的银子打发了那三个踢球的艺人。妓院李家怕他又拐去后巷找吴银儿,还专门派丫鬟追到街口,亲眼看见他骑马是往家里走的,她们这才罢休。应伯爵这帮人没了主角,硬是喝到二更天才散场。这正应了那句老话:旁人的讥讽随他们去,我自管享受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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