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更衣室的门,李图南摇动轮椅,独自在寂静的走廊上前行。
“骨碌碌——骨碌碌——”
空旷的走廊上,轮椅与地面的摩擦声异常清晰。
李图南眼眶泛红,有些呼吸不上来,她用力喘气,只觉得走廊长得像没有尽头似的,目的地无比遥远。
在到达洗手间之前,她实在忍不下去了,操纵轮椅转弯,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小道。
——这里有一扇配电间的门,除了电工,一般没人会来这里。
视野瞬间变得一片黑暗,她紧咬下唇,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滑落,她低声抽泣起来,肩膀随之耸动。
该死。
该死。
该死。
为什么她们会遇上荒云实验这种恬不知耻的队伍?
十六强。
这个成绩放在近乎百战百胜的森江学园上实在太可笑了。
更可笑的是,这个成绩是在她成为教练后带出来的。
她一边抽泣,一边握紧拳头,狠狠捶了一下面前的墙壁。
“咚!”
手因反作用力而产生痛感,黑暗中,一切感官都被放大,然而与此刻的心如刀绞相比,这份痛感也不值一提了。
为什么她们偏偏在今天与荒云实验相遇?
“咚!”
她再次重捶墙壁,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她没能提前想起荒云实验在游戏剧情里的表现?
如果她能想起来,说不定就能预先想好应对方法,而不是像刚才那样束手无策。
“咚!”
第三次捶下去的时候,她的手己经接近麻木了。
为什么手握三名王牌球员的她,却连带领他们击败一支毫无体育精神的球队都做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这么无能?
“啊——啊——”
泪水止不住地从眼里流淌而下,滴落到裤子上,形成一块一块的圆形水渍,她攥紧胸口前的衣服,指节泛白、喉咙疲惫,几乎快要呕吐。
几滴泪珠倏地落到舌尖。
苦的。
她恨这个世界的设定,为了让主角与可攻略对象的感情顺利升温,竟然完全抹消鹰眼系统的存在,让荒云实验之流能达到他们肮脏的目的、毁掉别人的梦想;
她恨荒云实验的厚颜无耻,从教练到队长,再到普通球员,她恨其中每一个甘愿同流合污的人,他们在玷污篮球、玷污体育,破坏正常健康的比赛环境;
她恨裁判的有眼无珠,尽管她知道,就算换一个裁判,情况也不会有多大变化,但她还是恨他,恨他不把她的争论当回事、恨他刻意忽略观众的骂声、恨他对森江球员身上的伤视若无睹。
她恨裁判、恨荒云实验、恨这个世界,但她最恨的,还是自己。
她恨自己的无能——
恨她保护不好自己的球员;
恨她控制不好情绪,被吹一个技术犯规;
恨她明知道荒云实验的计划,却除了把郑庭按死在替补席上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站上球场,亲自与荒云实验那群畜生对抗。
可她做不到,她什么都做不到。
无能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球员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最终以狼狈的失败者姿态离开赛场。
说实话,她都有点怀疑自己能不能带队拿到夏季赛的冠军了。
荒云实验在游戏剧情里就是支上不得台面的队伍,她本人也非常看不起他们,然而事实是,就连这样一支队伍她都无法带队战胜。
她看不起践踏体育精神的人,可自己却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她引以为傲的战术,在他们的暴力篮球下什么都不是。
这样的她,真的能带领森江学园篮球队拿到夏季赛冠军么?
说起来,游戏剧情中的森江篮球队在高中生运动会上可是轻松拿到冠军的。
没有战术的他们,靠着五名主力球员的个人实力就能夺冠。
而她呢,她做了什么?
她成为教练后,主力之一苏星泽就被排除在外,首接导致森江倒在了八分之一决赛上,打出森江建队以来的最差战绩。
想到这段时间以来的训练,她都忍不住要嘲笑自己。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二百五”了吧?
放着森江篮球队不管,他们自然而然能打出高中生运动会冠军,首到夏季赛决赛才会败给主角玉邱学园。
她变成教练后,不但没能让他们的成绩变好,还导致他们加速输掉比赛。
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
这样的结果显得她前段时间的战术训练都是个笑话。
她根本就是在画蛇添足。
她对不起所有信任她的球员。
或许她就不该担任森江篮球队的教练。
眼泪流完,两行泪水在她脸上风干成了泪痕,双眼红肿,她再没有力气哭了。
她脱力般地靠着轮椅椅背,在一片黑暗中轻轻喘气,大脑乱成一团浆糊。
待到差不多冷静下来后,她才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眨眨眼睛,确认视野恢复清明,摇动轮椅驶离黢黑的小道。
到达道口时,她的余光瞥到右边的地上有个彩色的东西。
她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包芒果牛奶味棒棒糖。
她弯下腰将它捡起来,放在掌心里,怔怔注视它。
这……是谁放的啊?
有人刚才来过这里么?
呃,大概是有的吧,只不过她哭得太大声,没能注意到。
想了想,她还是把棒棒糖揣进了口袋里。
无论是谁放的,她都十分感谢。
她深呼吸一口气,继续摇动轮椅,往更衣室的方向驶去。
可她还没摇几下,身后却倏然传来一道略微熟悉的嗓音:
“李图南。”
她身形一滞,迟疑地回过头去——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戴着顶黑色鸭舌帽、皮肤白皙的男生,帽檐下露出金色刘海和一双漂亮的紫色桃花眼。
是苏星泽。
李图南微蹙眉头,用微微沙哑的声音问:“你为什么在这?怎么进来的?”
这是场馆后台,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参赛人员能来,他出现在这也太奇怪了。
苏星泽耸耸肩,不甚在意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看来是不会说了。
李图南又问:“你有事?”
苏星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凝视她,眼里含着些不明的情绪。
李图南懒得跟他耗时间,扔下一句“不说我走了”便摇动轮椅继续向前。
结果她刚摇两下,轮椅后背把手便被猛然拽住,紧随而来的,是苏星泽稍显急促的声音:
“我可以回篮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