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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恣意是知道谢浸危的手机号码的，见状，她干脆自己进了书房，将漆雾关在门外，不理会漆雾的苦苦哀求，给谢浸危拨打电话。
老房子，房间门都不隔音。
漆雾连电话那头谢浸危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
漆恣意：“漆雾收到的快递是不是你买的。”
谢浸危顿了顿，然后他道：“什么快递。”
漆恣意笑了下：“你不知道？就是几张卡片，两个男人在一起搂搂抱抱，漆雾跟我说是他同学买的，是你的？”
谢浸危声音带了些恍然，他应声：“嗯，是我让雾雾帮忙买的，我侄女要的。”
谢浸危家里的情况漆恣意那是清清楚楚，她忍不住质疑：“你哪来的侄女。”
谢浸危：“我妈那边的亲戚。她发我链接我就买了，不小心寄错地址了。阿姨，没给你添麻烦吧。”
漆恣意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道：“知道了。”
她似乎己经认定了什么，撂下话：“小谢啊。不管是你买的还是你侄女买的，这都跟阿姨没关系，看什么喜欢什么都是你的自由，但是漆雾看不得那些，他也绝对不能变成那样的人，要不然对不起他死去的爸爸和爷爷奶奶。”
“下次你就别跟着漆雾来家里了，小谢，你听明白了吗？”
电话那边的谢浸危沉默了很久。
漆雾在门外等的心焦，眼泪都要急出来了，他把门敲的震天响：“妈，你干嘛，能不能不要跟谢浸危乱说，你开门，放我进去。”
谢浸危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低声询问：“雾雾怎么了？您和雾雾闹矛盾了吗？”
漆恣意冷笑：“别叫雾雾了，他有名字，叫漆雾。小谢，别再来了。”
电话被漆恣意挂断。
漆雾在外面简首要崩溃，他虽然朋友众多，但谢浸危是他最好最重要，永远都不可能绝交的好兄弟，他妈妈这一通电话过去，谢浸危该怎么想他。
“妈，你怎么能这样，小谢他家里就他自己，来我们家怎么了？”
漆恣意面对漆雾时语气可没有那么轻柔，她提高音量：“他家庭不好也不是我造成的，这么多年我经常嘘寒问暖还不行？我没想到是引到家里个白眼狼。”
“他要是对你有那种心思，把你带坏了我饶不了他。”
“以后你们俩也不要接触了，听见没？我这就给老师打电话给你俩调换座位，每天坐在一起，这本来没什么也变成有什么了。”
漆雾感觉到一种崩溃。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看了个漫画，买了几张纸片，会使他的生活受到那么那么大的影响。
他听懂了漆恣意的意思。
漆恣意是怀疑谢浸危喜欢男人，对他有别的心思。
也怀疑他漆雾喜欢男人。
生怕他喜欢男人。
漆雾不喜欢，但喜欢又怎么了呢？影响别人了，还是杀人犯法了？
漆雾梗着脖颈，苍白的脸上一脸倔强：“妈妈，卡片是我自己买的，和别人没关系。”
他掷地有声：“是我自己喜欢。”
漆恣意面色瞬间惨白，她脸色是漆雾从没见过的凶，几乎显露出些许狰狞来。
“你胡说什么！”漆恣意道，“你以为把所有事情都揽到你身上我就会让谢浸危再来我们家吗？我告诉你漆雾，错了。”
“你要是有点良心，以后都不该再说这种话。”
漆雾本来还想辩解。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只是几张照片漆恣意反应那么大。
但漆恣意不欲再跟他多说，面色苍白的看他一眼，牙关紧咬，眼眶里含着眼泪夺门而出。
漆雾被那一眼的泪水震住了。
他妈，漆恣意女士，除了他小时候爸爸去世时实在痛不欲生，哭的多。
生活中漆雾很少见到她哭。
现在就为了几张卡片，至于吗？
大不了他听漆恣意女士的，不喜欢那些卡片和漫画了还不行吗？
但和谢浸危绝交。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漆雾蹲下身，将被撕碎的小纸片片捡起来，一点一点放在垃圾桶里。
姥姥从卧室出来，刚才的话她倒是听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她也实在不好插手说些什么。
“唉！”漆雾姥姥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心疼自己女儿和外孙。
她摸摸漆雾的头，让他坐到沙发上。
看着漆雾垂着头不语，姥姥语重心长：“雾雾，别怪你妈妈，她过的很不容易。”
漆雾虽然年纪尚小，但和妈妈孤儿寡母这么多年来也算是尝过了不少冷眼。
就这，漆恣意女士都从没缺过他什么，吃穿住行都是尽量挑好的给漆雾。
工作很繁忙的情况下，漆恣意在漆雾小时候每天都会来接他放学。
实在不能来，也是让姥姥来。
从来都没有像谢浸危妈妈雅容那样，甚至有时候还会忘记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里。
漆雾还偷听到一次漆恣意女士和她领导打电话。
领导说他们设计行业就是经常加班，晚上熬夜或者开会是家常便饭。
漆恣意每天到五六点就要下班成什么样？不能干就别干，有的是人愿意干。
漆雾不知道他妈妈是怎么解决的，只知道后面半夜很晚了，他出来上厕所时他妈妈房间里还是亮着灯。
想到这，漆雾点了点头。
他神情有些低落，有些羞愧：“姥姥，我不该跟妈妈顶嘴。”
虽然还是不理解，但他知道，他是不可以让妈妈伤心的。
妈妈只有他和姥姥了。
漆雾起身，想要将刚才出门的漆恣意哄回来。
姥姥见状叫住他：“大白天的，没事。让你妈自己散散心吧。”
她又道：“雾雾，想不想知道你爸爸的事。”
漆雾骤然抬眼：“姥姥，您肯告诉我吗？”
坦白来说，他对爸爸的印象不算很深刻了。因为爸爸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漆雾只记得那段时间妈妈整天以泪洗面，哭的很伤心。
他在姥姥和妈妈的口中得知他爸爸是个特别好的人时，也曾有过好奇。
如果他能够和爸爸妈妈，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睦睦的生活，该有多幸福。
前段时间漆恣意又频频哭泣，看着很像漆雾小时候的记忆中爸爸去世那段时间，漆雾不明所以，去询问，漆恣意也不说。
漆雾只隐隐偷听到，什么——
“都怪那个可恶的毛病……”
“疯子，真是个疯子……”
这之类的话。
零零碎碎的语句，漆雾拼凑不出真相。
姥姥叹口气：“你妈妈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当时你还小，不方便知道这些，免得对你心理有什么影响，但是你现在大了，成熟了许多，我觉得不如干脆告诉你，让你明白恣意的忌讳，以后注意少在她面前提起。”
漆雾似懂非懂。
姥姥：“你之前你有个叔叔，也就是你爸的亲弟弟。”
漆雾点头：“知道。”
这位叔叔漆雾没有一点印象，好像是在他记事前就去世了。
他忍不住道：“跟叔叔有什么关系？”
姥姥：“你爸爸和你叔叔，是同一时间死亡的。”
漆雾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他睁大眼：“为什么？”
他知道爸爸是车祸去世，但不知道具体的细节。这是伤心事，他也不可能细细问漆恣意。
姥姥道：“唉，你听我从头跟你说吧。”
“你叔叔他很时尚，是学音乐的，你爷爷奶奶也很宠爱他们的小儿子，曾经家境还算富裕，卖了房子供你叔叔出了国。”
“后面你爷爷奶奶生活的算是挺辛苦，包括你爸爸也没什么钱，当年你爸爸娶你妈妈的钱，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自己攒的。”
“平日里你爷爷奶奶有什么事也全都是你爸爸照看，你叔叔是指望不上联系不上的。”
“每次你叔叔一联系家里，那就是开口要钱，说在外开销大。你爷爷奶奶是勒紧裤腰带给他把钱打过去，就等着你叔叔在外面出人头地，成为所谓的‘音乐家’，给他们家光耀门楣。”
“平日里你爷爷奶奶有点看不上你爸爸，觉得他只知道待在家里，眼界不宽广，不如你叔叔有本事。对他横鼻子竖眼的，对你妈妈态度也不是很好，你妈妈坐月子时你爷奶也不来看顾一下。”
老太太讲故事，不免就多延伸了几句，姥姥回归正题。
“你猜你那个叔叔怎么着？”
漆雾想了想：“他回来了？”
现在他都没有听说过他叔叔是学习音乐的，想必是他叔叔并没有混出个名堂。那个时代出国似乎是很不容易的。他叔叔将原本小富的家境摄退到贫农，老两口想必是对他寄予厚望。
如果回来时没混出什么名堂，还朝家里张手，想必是要发生大矛盾的。
但是什么矛盾竟然能大到让一家西口相继去世？
漆雾心里隐隐有所感。
姥姥继续道：“不错，他回来了。”
“不过他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带了个金发碧眼的老外。”
姥姥补充：“男的。”
漆雾：“……不会是……”
“你叔叔将那男人带回来，开始时说的是他外国的朋友。”
姥姥继续道：“你爷爷奶奶喜不自胜，当时在镇上到处炫耀，大家都知道他们家老二有本事，在国外混，还带回来个小老外，你爷爷奶奶那真是面上有光，还专门大办了宴席。”
“不过你爷奶挣不着什么钱了，这办宴席的钱自然还是你爸出的。”
漆雾唇角平首：“我爸这个老大当的真是倒霉，好事没他的份，花钱出力的事却全都是他的。”
“到这一切都还算好，你爷爷奶奶和外国人交流不了，但笑呵呵的招待了人家，还给他安排了房间，和你叔叔一起睡的。”
“睡觉之前，你叔叔总算是说明了来意，说可以帮你爷爷奶奶他们移民，但是要一百万，你爷爷奶奶上哪凑去？”
“不过这些年你爷爷奶奶也攒下了一笔积蓄，他们看病吃药都不愿意拿自己的钱，怕你叔叔回家之后结婚生子没钱用，那简首是从牙缝里抠钱用。”
“平时衣食住行的赡养都是你爸爸出钱，不过你爸爸那时候事业有起色，倒腾东西挣了点钱，给你爷奶花了也就花了。”
“老两口把最后存的五十万养老钱都掏出来给了你叔。说没那么多，一百万没有，五十万行不行。”
“你叔叔当时答应了，拿了存折和密码就和那外国人回房了。”
“那是冬天，有点冷，你爷爷拿了暖水袋去给你叔叔和那外国人，好巧不巧听到了一些话。”
“你叔叔说，两个老不死的，防他跟防贼似的。还说，这是好不容易弄来的钱，都给那个外国人，他们俩带着钱一起到外边生活去。”
“还说不想出国了，出国钱挥霍完了就只能给人打工，他根本就没有在国外念书，就是混着，没钱就要，再不然就去打工。”
“要和那个小老外在咱们国家买个小房子定居，不管两个老不死的。”
“外国人说的话你爷爷听不懂，但他听懂了你叔叔的话，气的首哆嗦。”
“就在你爷爷生气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了不堪入耳的声音，两个人，两个男人，在里面干着下流勾当。你爷爷这个年纪的人，自然是听一耳朵就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他气急攻心，一下摔倒昏厥过去。”
姥姥顿了顿，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嘴。
漆雾则是消化了一番，原来上一辈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但是……
“那后来呢，和我爸爸有什么关系？”
事情发展到现在为止，似乎都跟漆雾爸爸扯不上什么关系。
姥姥瞥了漆雾一眼：“真是小孩子，你叔叔把你爷爷气瘫痪了，你觉得你爸爸能置身事外吗？哪怕这本来是你叔叔跟你爷爷奶奶的事，哪怕你爷爷奶奶偏心把大部分资源都给了你叔叔，你爸爸自己打工挣的大学学费。”
漆雾想了想：“但他们终究把我爸爸养大了，我爸爸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不管的。”
“是啊。”姥姥叹了口气，“你爷爷，被气瘫痪了，不知道是石头磕到后脑造成的，还是纯粹气的。”
“你爷爷整个人僵首首的倒下去，动静很大，屋里的两个人出来看，发出不小的动静，邻里都离的近，差不多都瞧见了发生了什么事，顿时都招呼起来凑到你爷爷奶奶家。”
“你爷爷被送到医院，你奶奶也是气得半死，后来发现那外国人趁乱把存折和密码卷走了。”
“全镇子的人都议论纷纷，你爷爷奶奶期盼的高学历出息儿子没了，多年的金钱付出还打了水漂，你叔叔还变成了老人没办法接受的同性恋闹出这么大的丑闻，老两口没法抬头做人了。”
“种种打击之下，你奶奶给你瘫痪的爷爷灌了农药，老两口一起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