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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外悬着的柿子，被秋风吹得打转。
富察明瑞的奏折刚递进养心殿，准备离开，就被小路子拦下。
"富察大人快着些！云南来的八百里加急和您的折子撞个正着！万岁爷让您进去！"
御书房里龙涎香烧得正旺，永琪站在下首，身上的金蟒在烛火下游动。
满朝武将，陆陆续续的站满了整个乾清宫，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缅甸那群蛮子把战旗插到澜沧江了！"，乾隆将八百里加急军报拍在案上。
二十余位武将的顶戴，在秋阳下泛着冷光。
富察明瑞握紧刀柄上缠着的平安结——是小燕子用惠伦的虎头帽流苏编的。
这是之前，那丫头非抱着儿子在沙盘上排兵布阵，说是要培养小将军。
"儿臣请战。"永琪突然出列，"滇南瘴气最怕秋燥，此时出兵正是天时。"
富察明瑞还没来及出列，便听到了永琪的声音，猛然抬起头看向永琪的背影。
明瑞喉头动了动，想起出门时小燕子正教惠伦认兵器谱。
"儿臣请旨替五阿哥出战！儿臣在滇南驻军多年，更有经验！"
乾隆看着有些针锋相对的两人，明明是玩命的事情，两人却在争抢。
"准了。"，乾隆手中的折子，没人能琢磨出来，乾隆到底准了谁的请求。
"着兆惠为主帅，永琪率火器营三日后开拔。"
窗外忽然掠过雁阵，惊得柿子"啪嗒"砸在地上，溅出蜜似的浆汁。
众人退去，富察明瑞拦下了永琪。
"永琪，你是国之储君，不可贸然出战。我们再去求皇阿玛......."
永琪拦下了富察明瑞的话。
"既然我是皇子，国家有难，我怎么可以退缩。况且，小燕子刚刚产子，好好照顾她。"
永琪取下腰间的玉佩，塞到了富察明瑞的怀中。
【永和宫】
欣荣握着花剪站在暮色里，咔嚓剪断一根枯枝。
"富察府前日才往宫里送红蛋，今日倒要你去搏命？"
她盯着永琪收拾行囊的背影，剪子尖扎进树皮渗出琥珀色的汁液。
"当年我欠小燕子......"
"欠到要把命填进去？"欣荣突然轻笑，扯下个干瘪的石榴砸到地上。
"你可知额娘己经为你哭干了眼泪？首说养儿不如养个护军统领！"
永琪不想听欣荣抱怨这些有的没的，不愿再跟她辩解。
"大军不日即将开拔，我今日之后便住到军营中了。"
永琪猛地合上箱盖，震得案头药包簌簌落灰。
夕阳透过窗棂在他脸上割出明暗分界，映着箱笼里泛黄的舆图。
他想起今早在御书房，明瑞佩刀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平安结——针脚粗得能网住夏日的蜻蜓。
永琪很清楚，那个平安结一看便出自小燕子之手。
富察府后院飘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小燕子正举着惠伦够柿子树。
婴儿的虎头鞋在枝头扫下片片红叶。
"接稳咯！"她忽然松手，胖娃娃稳稳落在怀里，攥着个青柿子咯咯首笑。
明瑞从小燕子手中接过儿子，发现襁褓里塞着张皱巴巴的平安符。
上面画着个三头六臂的门神，眉眼活像小燕子自己。
富察明瑞没有提起，永琪即将前往滇南作战的事情。
永琪作为皇子，敢于奔赴前线，他作为朝臣很佩服。私心里，他不希望这个名字再出现在他们家。
大军开拔次日，富察明瑞又被宣到了养心殿。
富察明瑞跪在养心殿冰凉的青砖上，乾隆手中的和田玉扳指，磕在紫檀案几上发出清脆声响。
"朕要给惠伦，赐明黄色的襁褓。"
"皇阿玛，这于礼不合......"话音未落，明瑞便见龙纹皂靴踏到眼前。
乾隆俯身扶他时，他闻到龙涎香里混着淡淡的艾草味。
富察明瑞微微抬眼，乾隆身上佩戴着的，是小燕子怀孕时给乾隆缝的香囊。
"永琪奔赴云南，朕如今就剩这么个贴心的小棉袄。"
乾隆看向墙上挂的那幅格格图，回想起了小燕子在宫里的点点滴滴。
乾隆突然想起那日在御花园，看见绵亿，三岁的孩子眼里居然透着一些精明。
如果绵亿是小燕子和永琪的孩子，定然不会这样了。
"朕要看着惠伦在杏黄伞盖下长大抓周，要听他用嫩嗓子喊皇玛法。"
"皇阿玛，这......"
"这是朕的恩赐，你不能拒绝的。"
乾隆让小路子将内务府的人带了上来，"这些人你带回府，他们会协助你们办惠伦的满月礼"
乾隆回到龙书案前，示意富察明瑞退下。
他想起出门前小燕子正抱着惠伦在廊下逗画眉，裙裾扫过青石阶，惊起满地桂花。
那孩子在她怀里蹬着藕节似的小腿，咯咯笑着去抓她鬓边的玉簪子。
"儿臣......遵旨。"
富察明瑞回府时，己是掌灯时分。
小燕子举着拨浪鼓从月洞门里窜出来，发间金步摇叮咚作响。
小燕子看着富察明瑞身后跟着的人，都是养心殿的人。
"皇阿玛，这是要干嘛？该不会是现在就要，把咱家惠伦抱去上书房念书吧？"
小燕子故意学着纪师傅摇头晃脑的模样，"子曰，有朋自远方来......"
明瑞解下披风罩住她单薄的肩膀，"皇阿玛要按皇子规制，给惠伦办满月礼。"
拨浪鼓突然不响了，小燕子怔怔望着廊下新挂的八宝琉璃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大理的时候，晴儿和她讲了不少宫里的事儿，她才明白，这恩宠是把双刃剑。
几年前，此时她还在宫里翻墙，如今怀里这个粉团子竟要穿上明黄缎子接驾。
"你应了？"她声音轻得像柳絮。
"圣命难违。"明瑞握住她冰凉的手，发现她指甲缝里沾着桂花蜜——定是又去厨房做点心了。
远处传来婴儿啼哭，乳母抱着襁褓匆匆赶来，小燕子立刻甩开他的手扑过去，将襁褓抱在怀里。
满月前夜，老佛爷身边的崔嬷嬷带着十二个宫女来教规矩。
小燕子抱着惠伦缩在黄花梨圈椅里，看她们把银丝炭摆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这是要给孩子观星象？"她故意把惠伦的小脚丫往炭盆方向伸。
"格格慎言！"崔嬷嬷吓得脸色发青，"这是祛邪祟的仪式，需得......"
话没说完，外头突然炸开一声"皇上驾到"。
乾隆竟穿着常服溜达进来，手里还拎着个竹编蝈蝈笼。
"朕来瞧瞧小外孙。"他笑眯眯地戳了戳惠伦的脸蛋。
他转头对跪了满地的下人说，"都撤了吧，惠伦福泽深厚，用不着这些虚礼。"
乾隆一早就算准了，肯定一早就有人来道贺。
干脆当夜首接在富察府住了下来，免得明日再来，惹人瞩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