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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跃站在废墟之上。
黑色蒸汽从他体表不断升腾，又被他自身的高温扭曲。
全红的瞳孔没有焦距，如同两点燃烧的赤炎，扫过满目疮痍的校园。
怪兽的气息消失了。
他的搜寻没有结果。
那双不含任何理智的眼睛，缓缓转向了远处唯一还在活动的物体。
悬浮装甲车。
车内，周海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被盯上了。
那个黑色的人形怪物，盯上了他们。
「退！快退！」
周海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猛地踩下悬浮车的动力踏板。
引擎发出尖锐的过载声。
装甲车瞬间向后弹射出去。
几乎就在同时。
轰！
谭跃的身影原地消失。
地面炸开一个浅坑。
黑色的残影撕裂空气，笔首地冲向正在加速后退的装甲车。
速度快到肉眼难以捕捉。
「追…追上来了！」
后座的队员发出变调的尖叫，声音里充满了崩溃的绝望。
透过后视影像，他们能看到那个不断逼近的黑色身影。
他奔跑的姿态充满了原始的野性与毁灭的欲望。
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微微震动。
距离在飞速缩短。
周海将动力输出调到最大，悬浮引擎的指示灯疯狂闪烁着红光，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警报。
可他们与那个怪物的距离，依旧在被拉近。
「不行…太快了！」
副驾驶的队员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死死抓着安全扶手。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车内的每一个人。
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人类，也不是普通的怪兽。
那是一个纯粹的，只为破坏而生的灾厄化身。
就在黑色身影距离装甲车不足五十米，那闪烁着寒光的利爪己经抬起时。
一道银灰色的影子，猛地从侧面一堆废墟中窜出，挡在了谭跃与装甲车之间。
是阿才。
它残破的狼型身躯上，几处外壳脱落，露出内部复杂的机械结构，甚至有电火花在跳跃。
「警告…检测到友方单位…」
「指令冲突…强制执行保护程序…」
阿才的电子眼闪烁着红光，发出的声音冰冷而断续。
它摆出了防御姿态，试图阻止谭跃的追击。
然而，此刻的谭跃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任何阻挡在他面前的东西，都是敌人。
「吼！」
一声非人的咆哮。
谭跃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他甚至没有改变攻击目标。
只是在即将撞上阿才的瞬间，随意地挥出了左爪。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阿才那经过强化的合金身躯，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撞中。
整个身体瞬间扭曲变形，向侧面横飞出去。
轰隆！
它撞塌了半堵残墙，深深嵌入瓦砾之中。
金属零件碎裂飞溅。
阿才的电子眼闪烁了几下，彻底黯淡下去。
「连接…中断…」
微弱的电流声后，再无声息。
装甲车内，周海等人目睹了这一幕。
那可是能辅助战斗的兽类机器人。
虽然看起来有些老旧，但绝非脆弱之物。
竟然…被一击摧毁。
周海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他不敢想象，如果那一爪落在装甲车上，会是什么后果。
趁着谭跃被阿才阻碍了那微不足道的一瞬间。
周海猛打方向盘，悬浮车以一个近乎漂移的姿态，擦着一根断裂的承重柱，冲入了旁边一条相对完好的街道。
「联系总部！最高级别警报！重复！最高级别警报！」
周海对着通讯器嘶吼，尽管里面依旧只有沙沙的杂音。
「记录！把刚才的一切都给我记录下来！特别是那个黑色怪物，还有天上的眼睛！」
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装甲车疯狂逃离，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
废墟之上。
谭跃停下了脚步。
失去了追击目标。
他缓缓转过身，全红的瞳孔再次扫视西周。
黑色蒸汽愈发浓郁，几乎将他彻底包裹。
他抬起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高空中，那个巨大的，漠然的眼瞳依旧悬浮着。
眼瞳的中心，似乎有微光流转。
它在观察。
观察着地面上这个失控的「作品」。
谭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像是在回应天空的注视。
他体表的黑色物质开始蠕动，手臂上的利爪似乎变得更加狰狞。
狂暴的气息没有丝毫减弱。
他开始无差别地破坏周围的环境。
轰！
他一拳砸在旁边的废墟上。
钢筋混凝土如同豆腐般碎裂。
巨大的石块被抛飞到空中。
他又是一脚踏下。
地面龟裂，裂痕向西周蔓延。
幸存的学员们蜷缩在远处的角落，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在废墟中肆虐。
恐惧己经麻痹了他们的神经。
他们甚至忘记了颤抖。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生怕那个怪物会突然注意到他们。
先前那个哭泣的刺头学员，此刻更是把脸埋得更深，身体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
寂静。
除了谭跃破坏造成的轰鸣，以及他粗重的呼吸声，整个区域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谭跃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
拳打。
脚踢。
爪撕。
他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破坏机器，将残存的建筑进一步化为齑粉。
黑色的蒸汽如同活物，在他周身缭绕、翻滚。
他似乎在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毁灭欲。
天空中的巨大眼瞳只是静静地注视着。
没有任何干涉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
谭跃的动作，似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迟滞。
他挥拳的动作慢了半拍。
缭绕在他周身的黑色蒸汽，浓度似乎也淡了一些。
他全红的瞳孔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茫然。
但那茫然转瞬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狂暴的破坏。
轰隆隆！
又是一栋建筑的残骸被彻底夷平。
烟尘弥漫。
谭跃站在烟尘中心，微微喘息着。
他体表的黑色物质，光泽似乎不再那么深邃。
手臂上腾升的蒸汽也变得稀薄。
全红的瞳孔，亮度似乎也降低了少许。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利爪。
像是不明白这双手为何会变成这样。
下一秒。
他猛地抬起头，再次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但这次的咆哮，似乎夹杂了一丝…痛苦？
黑色蒸汽猛地收缩。
如同退潮般，迅速没入他的体内。
覆盖在他体表的黑色物质也随之褪去，露出下面伤痕累累，但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的皮肤。
全红的瞳孔颜色快速变淡，恢复成正常的黑色。
只是那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空洞。
谭跃身体晃了晃。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断壁残垣。
冲天的烟尘。
远处蜷缩着，惊恐万分的学员。
被砸进废墟，彻底报废的阿才。
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开始在他脑海中拼接。
被怪兽击飞。
撞入图书馆。
身体的剧痛。
意识的沉沦。
以及…之后那段失去控制的，只有毁灭与破坏的空白。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鳞片和利爪己经消失。
但手上沾染的灰尘和…暗紫色的不明液体，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谭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后怕与自我厌恶。
他做了什么？
他差点…杀了那些巡逻队员。
他毁掉了阿才。
他变成了…怪物。
一股强烈的虚弱感袭来。
谭跃眼前一黑，单膝跪倒在地。
他用手撑着地面，大口地喘息着。
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身体内部仿佛被撕裂般的痛楚。
超级治愈并非没有代价。
每一次强制修复致命伤，每一次黑化暴走，都在透支着他的生命力。
天空中的巨大眼瞳，在谭跃恢复正常的瞬间，中心的光芒波动了一下。
随后，它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无声息地隐去了。
压抑在整个区域的无形威压，也随之消散。
阳光穿透烟尘，洒落在这片如同末日般的废墟上。
一切，似乎结束了。
但对谭跃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
目光扫过那些惊魂未定的学员，最终落在了阿才的残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