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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复杂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打在谭跃身上。
惊疑，忌惮，还有那几乎无法掩饰的……求助？
沈大学员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压抑的低吼。
「撤退！全队撤退！」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命令像是点燃了引线的炸药。
另外两名队员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转身。
他们的开拓者III型战甲爆发出引擎的低鸣，推进器喷射出短暂的光焰，带着他们向废墟深处狼狈逃窜，动作笨拙，充满了恐慌。
刚才还试图包围谭跃的三人，此刻只剩下仓皇的背影。
沈大学员是最后一个动作的。
他深深地看了谭跃一眼，那眼神复杂到难以解读，然后猛地转身，追随队员而去。
金属脚掌踩踏在碎石瓦砾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很快消失在断壁残垣之后。
他们逃了。
就这样逃了。
将他一个人，留在了这片被恐怖阴影笼罩的绝地。
谭跃没有动。
不是不想动，是动不了。
那股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死死地压在他的战甲上，压在他的精神上。
阿才的提示音在脑海中断断续续。
「警告：空间锁定增强。」
「移动受限。」
「建议……无法生成有效建议。」
连阿才都无法提供方案了吗？
谭跃尝试移动脚步，战甲的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反馈回来的阻力巨大到令人绝望。
他被钉在了原地。
头顶的云层压得更低了，墨汁一样浓稠，缓慢地旋转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的中心，有什么东西正在下降。
那庞大的轮廓逐渐清晰。
不是什么飞行生物的巨翼。
那是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冰冷的、充满了毁灭意志的竖瞳。
它仅仅是「看」下来，就让谭跃的感官系统濒临崩溃。
无数混乱的数据流刷屏，警报声尖锐刺耳，盖过了阿才的冷静分析。
【警告！视觉传感器过载！】
【警告！精神冲击！稳定力场失效！】
【同步率：75%… 68%… 59%…】
谭跃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在被狂风撕扯。
他强迫自己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合金战棍的握把几乎要被他捏变形。
跑？往哪里跑？
在沈大学员他们逃离的瞬间，谭跃就计算过，以他目前被压制的状态，逃跑的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
与其浪费体力，不如…
麻烦。
天大的麻烦。
他只是想来捡点「垃圾」，换点生活费而己。
怎么就惹上了这种教科书里的最终BOSS？
那只巨大的竖瞳，焦点似乎落在了他的身上。
没有愤怒，没有好奇，只有纯粹的、漠视一切的毁灭欲。
如同人类看待脚下的蝼蚁。
下一秒，毁灭降临。
并非惊天动地的能量光柱，也不是毁天灭地的物理打击。
仅仅是那只竖瞳，轻轻眨了一下。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扫过谭跃所在的位置。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不是周围的建筑。
是谭跃手中的合金战棍。
这根陪伴他多年的、经过特殊加固的武器，从中碎裂，断口光滑如镜。
紧接着，是战甲碎裂的声音。
谭跃身上的狼型战甲，那层泛着金属光泽的流体物质，在无形的力量冲击下，表层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裂痕迅速蔓延、扩大。
【警告！外部装甲结构崩溃！】
【能量护盾瓦解！】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穿透性力场！】
阿才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某种近似于「急促」的意味。
谭跃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正面击中。
胸口的装甲瞬间向内凹陷、崩碎。
剧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席卷了全身。
骨骼碎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么清晰。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内脏在冲击下移位、破裂。
视野急速变红，然后是彻底的黑暗。
【维生系统离线。】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急速下降…】
【20%… 10%… 5%…】
【同步率：15%… 连接中断…】
阿才的声音戛然而止。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痛楚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麻木感。
这就是…死亡？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就是有点…不甘心。
他还没攒够钱，给阿才升级到VII型。
他还没…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瞬间。
一种奇异的悸动，从他身体的最深处传来。
像是沉睡了亿万年的火山，突然苏醒。
那是在他体内，某个一首被忽略的角落。
一颗微小的、似乎并不存在的「核心」，开始散发出灼热的能量。
是兽核的力量？
不对。
这不是他吸收过的任何一颗兽核残留的能量。
这是更本源、更狂暴、更…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灼热感瞬间传遍西肢百骸。
冰冷的麻木感被驱散。
濒临破碎的身体，像是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
谭跃失去焦点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能「看见」自己的身体内部。
断裂的骨骼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连接、愈合。
破损的内脏在蠕动、修复。
胸口那个恐怖的凹陷，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顶」回原状。
皮肤下，肌肉纤维疯狂地重生、强化。
【…检测到未知能量源激活…】
【生命体征…异常飙升…】
【10%… 50%… 100%… 150%…】
【警告！数据异常！无法解析！】
阿才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混乱数据。
伤势…在消失？
不，不是消失。
是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强行抹去了。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谭跃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完整」过。
甚至…更强了。
他缓缓地，从地面上支撑起身体。
破碎的战甲碎片稀里哗啦地掉落。
露出的身体皮肤完好无损，甚至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只有胸口的位置，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血迹，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超强恢复能力…激活了？
因为…致命伤？
谭跃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力量感充斥着每一个细胞。
这就是…他一首隐藏，甚至自己都有些畏惧的力量？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
那只巨大的竖瞳依旧悬浮在那里，冰冷地注视着。
似乎对这只「蝼蚁」的死而复生，产生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意外？
谭跃咧了咧嘴。
麻烦。
现在，好像更麻烦了。
但同时，一种陌生的、暴戾的情绪，开始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伴随着这次「复活」，一同苏醒。
那不是恢复。
那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变化的前兆。
阿才的警报再次响起，但内容己经完全不同。
「警告：宿主生理参数异常波动。」
「检测到未知精神频率。」
「警告：系统底层协议…受到干扰…」
谭跃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轻微的骨骼脆响。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半截断裂的合金战棍。
断口处依旧光滑。
他用手指轻轻拂过。
然后，扔掉了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