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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苏建党看着眼前的一幕，发出凄厉的嚎叫声。
苏建党的嚎叫声，就像一把多年未用、早己生锈的锯子，在清晨宁静而祥和的氛围中，生生锯开了一道裂痕，让这宁静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这声音极具穿透力，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宁静的清晨，不仅惊醒了老苏家还在睡梦中的所有人。
连隔壁的苏解放都被这凄厉而绝望的惨叫声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他手中的行李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也顾不上捡拾，急忙迈开步子，几乎是连跑带颠地往老苏家奔去。一边跑，他一边焦急地喊道：“咋了咋了？这是出啥事了，建党？你可别吓我啊！”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紧张与关切，脚步在尘土飞扬的小路上扬起一片片尘土，仿佛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他这两天都有点应激反应了，刚得知大儿子遭遇不测的消息，现在二儿子又嚎得跟杀猪似的，让他心慌慌的。
苏解放顾此刻己经顾不得身边的行李，撒腿就往老苏家的方向狂奔，脚下的草鞋在慌乱中跑丢了一只，也顾不上捡起。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赶到家中，看看自己的二儿子。
沿途的风景在他眼中变得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苏七七也听见了她二哥的嚎叫声，跟着她爹后面跑。
两分钟的时间，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当苏解放终于站在那片废墟之前时，他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得老大，仿佛能轻而易举地塞进一个鹅蛋。他的眼神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呆立当场。
土墙歪斜着倒向一边，房梁横七竖八地插在废墟里，碎瓦片散了一地，活像是被什么巨兽啃了一口。
“这...这...”他颤抖着声音，抬起颤抖的手指，指着前方那片狼藉，又慌忙转头看看身后那条熟悉的院子，再低头瞅瞅自己脚下这片曾经熟悉如今却面目全非的土地，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几乎变形。最后，他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疼，这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苏解放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慌乱，他喃喃自语道：“……嗯！这……这咋回事啊？咋就塌了呢？我家呢！这堆倒塌的长檐断壁，这满地的碎石瓦砾，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家呢？”
苏解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钉住了似的。他媳妇紧走两步赶上来，一看到眼前的景象，手猛地捂住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顺着指缝往下淌。
老苏家的房子，准确地说，是他和大儿子，二儿子的崩塌的房间都倒塌了，一场雨就把他家给下没了。
此时，苏家其他人也都闻讯起来。他们看到这片废墟。
“……”苏家所有人？？？
苏七七眯着眼睛，冷冷地扫视着此刻才缓缓现身的苏家人，他们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丝早有所知的微妙神情。苏七七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她微微皱眉，那细长的眉毛轻轻蹙起，仿佛承载了千钧之重，随后又缓缓松开，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心中暗自思量：看来，这些苏家人，早就己经知道了啊，哼！
苏家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怎么觉得有点冷呢？”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试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到答案。或许是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吧，空气中还弥漫着与凉意，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了几分。
苏建党灰头土脸地从废墟里走出来，手里还攥着半截门框。"爹，咱家...咱家让雨给下没了！这可怎么办啊？”
苏解放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太阳穴突突首跳，仿佛要炸裂开来。他缓缓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目光在这残垣断壁之间徘徊。
“咱家这是招谁惹谁了？”苏解放喃喃自语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与无力感。先是大儿子苏建业的事情还悬而未决，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如今家里又遭此横祸，这让他如何承受得起？
苏解放的眉头紧锁着，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他的心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内心的慌乱。
动静很快引来了村里人。先是隔壁的王婶，她手里还端着半碗没喝完的稀饭，站在自家门口，眯着眼睛张望了一会儿。突然，她“哎哟”一声，手里的碗差点没端稳，稀饭都溅了出来，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小跑着就过来了，碗里的稀饭随着她的步伐摇摇晃晃，几次都差点洒出来。
“咋回事啊？老苏家房子咋塌了？”她踮着脚，脖子伸得长长的，努力往那片废墟里瞅，嘴里啧啧有声。
紧接着，是张老汉慢悠悠地踱了过来。他叼着一杆旱烟，烟锅里的火星一闪一闪的。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那片废墟，然后伸手在残存的墙上摸了摸，又轻轻地敲了敲，脸上满是惋惜的神情。他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道：“这墙都酥了，昨晚那场大雨，怕是给泡透了。”说完，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旱烟，吐出了一团浓浓的烟雾。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柔地洒在苏家老宅的废墟上，金色的光辉与残破的瓦砾交织出一种莫名的凄美。
村民们闻讯而来，三三两两地聚拢过来，对着这罕见的景象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惊讶与好奇。
人群越聚越多，他们或站或蹲，围绕着这片废墟指指点点，仿佛在观看一场无声的戏剧。有的人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捡起一块碎瓦片，在手里轻轻地掂了掂，眼神中透露出对过往岁月的感慨；有的人伸着脖子往废墟的屋里瞅，像是想要从残垣断壁中找出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份急切与贪婪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还有的人干脆站在一旁，抱着胳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幸好没人住里头”，话语中带着一丝庆幸与后怕。
阳光逐渐升高，将每个人的脸庞都映照得清晰无比。他们的表情各异，有的凝重，有的轻松，有的则在交头接耳中不时发出几声轻笑。这片废墟，似乎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让一让，让一让！"苏会计费力地挤进人群，他个子不高，被人群挡着，只能踮着脚往里瞅。他扶了扶歪掉的眼镜，眯着眼睛打量了半天，才开口：“老苏啊，你们家这是……准备起新房子呢？”
苏解放苦笑一声，抬手抹了把脸，手掌在脸上搓了搓，像是要把疲惫搓掉似的。他摇摇头：“起啥新房子啊，昨晚漏雨漏得厉害，全家都去闺女家住了，今早回来一看，就这样了。八成是年久失修，让雨给泡塌了。”
苏会计听了，一拍大腿，眼镜差点从鼻梁上滑下来。他赶紧扶住，又伸手往废墟里指了指：“那也得多亏你家漏雨啊！不然今天你们全家都得躺在那里了！”
苏解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里一阵后怕。他低下头，盯着自己跑丢的鞋，脚面上还沾着泥巴。他慢慢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瓦片，在手里转了两圈，又轻轻放下。
“是啊，多亏了漏雨啊，不然他全家今天都得交代在这里了。”苏解放听了苏会计的话，心里庆幸自己昨晚都让家里人都去闺女家住了。“是啊，多亏了漏雨啊……”他喃喃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人群里，不知是谁接了一句：“大队长，你们这是因祸得福啊！”
苏解放抬起头，看了看媳妇，又看了看围观的乡亲们，长长地舒了口气。他伸手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像是要把晦气拍掉似的。
“行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己经爬上了树梢，照得废墟上的水洼闪闪发亮。
“好，咱重新盖吧！”想到这里，苏解放的心情似乎释然了许多，他轻轻吐了口气。
苏解放的话音刚落，苏老婆子和苏老头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老头子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别着的旱烟袋，仿佛那是他思考时的慰藉；而老婆子则把那双粗糙的手在头发上抚摸，似乎是想借此抚平内心的波澜。他们的眼神飘忽不定，在儿子苏解放和孙女苏七七之间来回游移，眼中既有复杂的情绪。
两老的神情微妙的变化，苏解放没有注意到，可苏七七注意到了。
她站在她爹旁边，淡漠的眼神像把锋利的镰刀，一寸寸割过爷奶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苏老头和苏老婆子被苏七七看得发毛，尴尬地别开眼神。老头子假装咳嗽，老婆子转身摸头发。
"哼！"苏七七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这声音不大，却让两个老人同时哆嗦了一下。
苏老婆子和苏老头哆嗦一下，不敢出声。
"爹，有什么事，等我们回来再说吧，我们得赶火车了。"苏七七轻声提醒她爹。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那精致的表盘上，表针正毫不留情地指向七点二十。她的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去省城的最早火车八点十分就要发车，而他们现在还没买票呢。她不禁有些焦急，不知道现在去了车站还有没有票？
"对，闺女你说的对，建党啊，你先送我和你妹妹去车站。" 苏解放如梦初醒般地点了点头，他那粗糙的大手在裤腿上蹭了又蹭，仿佛是要借此来平复内心的波澜。
他转身看向父母，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转身跟着闺女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