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 黄信慵懒地舒展身躯,自摇椅上缓缓起身,指尖捏着一块形制精巧的酥点,轻轻送入口中。自红绫登临圣王之位,黄信便从梧桐岛迁入圣王神殿后殿。他揉了揉酸涩的腰肢,唇畔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 如今这白日闭关修炼、夜间侍奉枕席的日子,倒真像是活成了别人口中的面首。
一片火红色的枫叶蹁跹飘落,他抬手将其接入掌心,指腹着叶片上细密的脉络,那蜿蜒的纹路好似纵横交错的命运之网,在日光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秋风掠过廊下铜铃,发出细碎的清响,惊飞了檐角一只盹睡的麻雀。黄信望着那抹跳动的橘色影子消失在琉璃瓦间,忽然想起天墟界的西游西人组,也不知他们行至隐雾山否?
指尖的枫叶忽然被风卷走,掠过雕栏时抖落几点金粉般的光斑。他望着叶影坠入殿前碧水,荡开细碎涟漪,心底忽生一念:或许该回天墟界一趟。
“在想什么?” 红绫的声音裹着甜香袭来,她指间还沾着未干的朱砂,显然刚批完族务奏折。黄信转身时,瞥见她袖口露出的旧伤 —— 那是在翠微岛被尸藤划伤的痕迹,如今却被金丝绣的火莲纹样掩得严严实实。
“没什么。” 黄信别过脸去,却见她发间金翎微微颤动,那是她情绪波动的征兆。红绫伸手替他拂去肩头落叶,指尖在他衣襟上多停留了一瞬:“是想回天墟界了?”
黄信看着红绫的眼睛,点了点头:“离开天墟界太久了,想回去看看。”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惊起红绫眼底的涟漪。
红绫的指尖从他衣襟上滑落,金翎冠在月光下闪过冷光:“现在南离明界刚稳定,巫族余孽未清,你知道我离不开你。”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几分克制,像是在说服他,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知道。”黄信伸手握住她的手,触到她掌心的茧——那是握剑握出来的,“但有些事,只有我能回去解决。”
红绫猛地抽回手,转身走向廊柱。她的背影挺得笔首,火莲裙摆却在风中轻轻发颤:“所以你宁愿抛下我,回去冒险?”
“我没忘。”黄信上前一步,却不敢再碰她,“但正因为没忘,我才要回去。天墟界是我的根,就像南离明界是你的根一样。”他望着她发间颤动的金翎,忽然想起登基大典那天,她眼底倒映的流火,“红绫,我们都有必须背负的东西。”
红绫沉默了很久,久到檐角铜铃响了三遍,久到夜色浸透了她的衣袍。她忽然转身,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只是传送阵当时被黑羽毁掉。” 被黑羽破坏的传送阵是离开南离明界唯一的通道,传送阵被毁掉后,南离明界与天墟界就彻底隔绝了。
“这好像是个问题。”黄信这才将红绫揽进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对了,你还记得当日凤千冥的话吗?”红绫突然想起了凤千冥临死之前说的那些话,既然红绫决定支持黄信,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记得。”黄信点了点头,他想起了凤千冥所说的哈,骨蝶夫人照影为了灭蝠族,在蝠岛强开传送阵引巫族余孽来到南离明界。
黄信,“也就是说蝠岛可能会有另一个传送阵。”
红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好,我陪你去。”
“不行!” 黄信脱口而出,“太危险了!谁知道照影有没有在那里留后手?”
“你以为我会怕?”红绫打断他,指尖亮起火莲灵力,“别忘了,我是圣王。”她的语气不容置疑,“而且——”她忽然贴近他,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你以为我会让你独自去面对那些黑暗?就像你不会让我独自面对巫族一样。”
黄信望着她眼中的火光,忽然笑了。他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就像知道她永远会站在他身前,也永远会挡在他身后。“好,一起去。”他伸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但答应我,遇到危险就先退回来。”
三日后,蝠岛。
黄信和红绫进入蝠岛,只见蝠岛上的土地己经皲裂,千万道裂缝纵横交错,宛如一张巨大的蛛网。更多的土地则变成了荒漠,大风吹过,无数的黄沙扑面而来。
黄信放出神识,搜寻着岛屿,发现在岛中央有一处古老的祭坛。
远远望去,那祭坛由三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堆砌而成,岩石表面布满青苔与藤蔓,缝隙间凝结着暗褐色的陈旧痕迹,似血似锈。祭坛顶端悬浮着一枚黑色晶体,晶体表面流动着细密的紫色纹路,宛如活物般吞吐着缕缕黑雾。腥风卷着腐叶扑上石阶,黄信抬手替红绫挡住迎面而来的沙砾,红绫袖中火莲骤燃,将扑面而来的沙砾灼成齑粉。
"小心脚下。" 黄信突然拽住红绫的手腕,一道灵力激射向红绫足边。青石板下猛地窜出数条腕口粗的骨蛇,中空的骨腔里溢出墨绿毒液,在地面腐蚀出滋滋白烟。红绫旋身挥袖,火莲化作漫天流火,将骨蛇烧成飞灰,却见更多骨蛇从地缝钻出头颅,喉间发出细碎的磨牙声。
看见这么多骨蛇,红绫没有恐惧,反而非常兴奋,“照影在这里布下陷阱,说明传送阵可能真的存在。”
还没等黄信说什么,红绫忽然拽住他的手腕后退数步,方才立足之处的石板轰然炸裂,无数骨刺破土而出。她望着黑雾中若隐若现的巨大蝶影,指尖火莲跃动得愈发剧烈。
话音未落,黑雾突然翻涌如浪,万千骨蝶振翅扑来。黄信吐出熊熊的天照黑焰,见骨蝶在触到天照便碎成齑粉,粉末落地又聚成新的蝶群。红绫见状聚集凤凰真火,化作九只火凤盘旋护身,火光照亮黑雾的刹那,两人瞳孔骤缩。那些振翅的骨蝶翅膀上,竟印着无数人脸残像。
"是幻象!" 红绫操纵着火凤猛地扫向地面,烈焰所过之处,骨蝶残像如沸油遇水般滋滋消散,"骨蝶夫人用亡者执念设下迷障,你看它们翅膀的纹路!"
黄信定睛看去,果然见骨蝶翅脉间流动着细微的咒文,每只骨蝶都是一枚活的符篆。他再次吐出天照,骨蝶群出现短暂的真空带。
趁着这个空档,红绫操纵着九只火凤扑向了骨蝶群,九只火凤振翅间掀起灼热火浪,尾羽如赤练划破黑雾。首当其冲的骨蝶群被火焰卷入漩涡,翅脉间咒文遇火迸出幽蓝火星,脆响如琉璃碎裂。红绫指尖掐诀,火凤忽然分化出无数小火雀,如雨点般砸向低空盘旋的骨蝶 —— 每只火雀撞上骨蝶瞬间便爆成一团灵火,将那些以执念凝成的蝶躯烧得滋滋冒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腐气。
黄信手持铁杵紧随其后,挥舞着铁杵与灵火交织成光网。他忽然注意到骨蝶群虽被灼烧,却仍在以某种规律重组,翅脉咒文竟在火光中隐隐发亮。"它们在吸收灵火力量!看来得毁掉源头!"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颤。被火焰烧穿的骨蝶残片纷纷坠入祭台裂缝,竟在接触土地的瞬间化作黑色雾气反涌上天。祭坛顶端的黑色晶体骤然爆发出刺目紫光,无数骨蝶从晶体内蜂拥而出,翅脉咒文己变成鲜艳的血红色。红绫操纵的火凤被这股新势力冲得阵型散乱,一只火凤的翅膀竟被骨蝶群啃出焦黑缺口。
"看祭坛后面!" 黄信指了指祭坛后面,一道凤凰真火打过去,红绫这才看清裂缝深处倒挂着密密麻麻的骸骨,每具骸骨指尖都串着骨蝶蛹,而蛹壳上的咒文正与祭坛晶体遥遥呼应。
红绫加大了灵力,九只火凤突然融合成巨型火鸟,尖啸着冲向晶体。骨蝶群如黑云蔽日般扑来阻挡,却见火鸟振翅时洒下万点金芒 。晶体表面的紫色纹路在金芒中发出刺耳的尖啸,终于出现蛛网状裂痕。
"轰 ——" 晶体炸裂的瞬间,所有骨蝶翅脉咒文同时崩解。化作齑粉的骨蝶中,隐约传来女子不甘的尖啸。峡谷深处的骸骨链轰然断裂,无数骨蝶蛹坠入深渊,激起经久不息的回响。红绫踉跄着扶住黄信,望着渐渐消散的黑雾,只见祭坛岩石上露出半幅古老图腾:一只巨蝠衔着燃烧的太阳,爪下踩着无数骸骨堆成的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