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别墅,赵一帆在外头帮他处理摩托车的停放安排,陈知樾刚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的斥责声。
陈仲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着怒气,随声而来的还有玻璃制品砸上身体的闷响,以及掉落在地的清脆碎裂声,“你是怎么做事的?那小子不懂事,你也跟他一块胡闹吗?”
陈知樾往里走,看见坐在沙发上气急败坏的陈仲以及站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的赵一鸣。
陈知樾凝眉冷目,扫了一眼赵一鸣额角处的红痕,语气嘲讽,“您这是杀鸡给猴看?”
陈仲:“我问你,郑秘书辞职的事是怎么回事?”
“为这事来的?”
“郑秘书确实是我辞退的。”陈知樾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陈仲怒不可遏地看着慢条斯理的陈知樾,茶几上的烟灰缸又被他摔落在地上,“没给老子倒上一杯水,自己喝上了!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家教!”
陈知樾冷嗤一声:“我现在连喝口水都碍着您的眼了?”
陈仲不发话,他继续说刚才的事:“辞退郑秘书也是为您排忧,他每次跟您汇报我在公司的事,都落在我眼里看得清清楚楚,您用的人太没用了。”
“你!”陈仲指着他,又指了指赵一鸣,“你们真的是翅膀硬了是吧?!都是被你妈惯出来的!要是你哥还活着——”
“我哥己经死了!他是怎么死的你不清楚吗?”陈知樾怒呵出声,青筋爆裂在皮肤上,压抑着胸腔中渐渐燃起的烈火,哽着喉咙,“你不配提我哥。”
说罢,在陈仲的一片骂声中上了楼。
再下楼时,陈仲己经走了,赵家兄弟正在收拾楼下的一地残垣。
这别墅很大,但就小陈总一个人住,本就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气,就这么几个摆件,经刚才这么一砸也没什么了。
见陈知樾下楼时依旧穿戴整齐,赵一鸣愣了下,额角的红肿比刚才更严重了一些,“您要出门吗?”
“去疗养院,你们去吗?”
赵一鸣:“我……”
“算了,”陈知樾说:“你这副样子还是别去了,你弟跟我去吧。”
赵一帆愣怔着点点头,“好。”
*
安泰疗养院。
病房内弥漫着消毒水混合冰冷机械的味道,窗帘半掩着,透进来的月光显得惨白无力,在地面上投射出一片蒙眬的轻纱。
邹仪平静地躺在病床上,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像一朵枯败的落叶。
透明的液体透过血管缓缓滴入身体,那是她维持生命体征的唯一希望。
陈知樾坐在单薄的椅子上,西服扣子大敞着,领带也歪了,看起来疲疲塌塌。他看着闭眼安睡的女人,唤了声妈。
陈知樾等了十年也没等来这句回应。
“来的有点晚,是不是吵着您休息了?”
“又和他吵起来了,本来不想和他吵的,但他提我哥,他怎么好意思提我哥呢?他配提我哥吗?”
陈知樾自嘲地冷笑,“这陈氏,他真以为我想要?垃圾一样的地方。”
病房里的仪器时不时闪一下红光,耳边偶尔传来仪器运转的声音。
他神色有所缓和,继续对着病床上了无生气的女人说,“今天又碰见她了,您说是不是因为梧州太小了,还是这圈子本来就这么大。”
想起今天晚上的事,陈知樾竟然笑出了声,眼里是少见的温柔,“她可硬气了,还是以前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当年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哪来的底气呢?”
病房里又恢复了沉默,陈知樾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您。”
出了病房,赵一帆己经在门口等候。
陈知樾:“这么快就出来了?”
赵一帆吊儿郎当地笑了笑,“早就出来了,我跟我爸也没什么说的。”
回别墅的路上,陈知樾忽然说:“你说他们还会醒过来吗?”
他的妈妈,赵家兄弟的爸爸。
赵一帆本想说,十多年了,还醒个屁,哪来那么多医学奇迹。
但想到要照顾陈知樾的心情,过了好一会才回答:“可能吧。”
陈知樾笑了笑,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蠢,低头给赵一鸣发了条微信:
【查一下,黄盛伦送我回家那天是和谁吃的饭。】
*
“呕!还阿江,这狗东西真是恶心死老娘了。”电话那头的林思琼义愤填膺地说。
姜逢刚到家,知道林思琼心急就先打了通电话给她,简单说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经过,顺便把今晚录下来的录音给她听了一下。
林思琼:“你真把他踹马桶里了啊?”
黄盛伦平时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表面上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林思琼脑补了下那画面,这会爽的头皮发麻。
姜逢说:“早知道你爱看这个,当时我就拍下来了。”
“那你今晚怎么回的市区?那边我记得是郊区吧,挺远呢,这么晚也打不到车啊。”
她没跟林思琼说今天陈知樾也在的事,陈知樾顶多算个她今天完成主线任务的npc。
——在球场一掷千金的大老板顺便好心地送她回了个家,就是过程不怎么愉快就是了。
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姜逢说:“陈知樾送我回来的。”
“啊?”林思琼惊呼,“你们又碰见了啊?”
这运气,该说好还是不好呢。
她又问:“他主动送你回来啊?”
姜逢不以为然:“难不成是我求的?”
这完全不符合她姜逢的人设。
“逢宝,你说……”林思琼大胆假设,“陈知樾会不会还喜欢你啊?”
毕竟俩人在一起的时候,陈知樾对她是真的黏糊且上头。
虽然当初分手是陈知樾提的,但……
“他疯了吗?”姜逢说:“陈知樾那么心高气傲一个人,知道自己交往了一年的女朋友跟他在一起是因为自己长得像女朋友的……初恋,怎么可能还会喜欢?”
“何况这都过了多少年了,陈知樾现在对我顶多算……”姜逢想了半天,有点词穷,“反正不会是喜欢。”
陈知樾喜欢一个人时是什么样,她太知道了。
林思琼不知道姜逢那个初恋到底是何方神圣,她问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陈知樾都屈居替身之位了,但姜逢没说。
“那你当初真不喜欢他啊?”
陈知樾那么大一个帅哥,和她在在一起那一年里整个眼睛里都是她,狗都得心动。
姜逢打开阳台的窗,冷空气霎时席卷全身。
“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