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日料店包厢里,林小夏第三次调整筷子的角度。檀木桌上的蓝鳍金枪鱼刺身渗出细密血珠,在冰雾里晕开淡粉色水痕,像极了她第一次与陈建国约会时打翻的梅子酒。
"抱歉来晚了。"陈建国推门时带进一阵夜风,深灰色风衣肩头沾着银杏叶碎屑,
"你最近总躲着我,还以为..."他的笑意在瞥见林小夏无名指婚戒时骤然凝固,戒圈尺寸明显偏大,在她纤细指节上勒出浅红压痕。
"我结婚了。"林小夏将清酒一饮而尽,喉间火辣感压住颤抖,"上周领的证。"
陈建国握筷的手背暴起青筋,夹起的北极贝刺身坠入酱油碟,溅起的褐点在白衬衫领口洇成梅花状:"和...肖明远?"
"你怎么知道?"她惊愕抬头。
陈建国突然从公文包取出个丝绒盒,天鹅绒内衬里躺着枚樱花胸针:"本来打算今天表白的。"银质花瓣上刻着20 x x.11.7,是他们初遇的日期,"那晚你穿着超市制服在雨里修购物车,发梢滴着水,像株倔强的铃兰。"
林小夏的婚戒磕在清酒壶上发出脆响。她想起领证那日阳光明媚,风都是甜甜的味道,肖明远把婚戒套在她指尖时说:"尺寸不对?正好提醒你永远别想摘下来。"
"有次我下班想和你一起走,看见你上了一辆车,开车的是肖总... 就猜测了一下…"陈建国恍然大悟,"那汤圆呢?"
林小夏随意扎起的发散落几缕碎发,在颈后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会把汤圆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我们也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陈总,超市工作也打算做到月底,我们准备回S市了,非常感谢你这几年的照顾,我们的婚礼在元旦举行,欢迎陈总拨冗参与,请柬到时候会统一寄出。"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她轻松的说道。
“嗯,希望你未来幸福,估计朵朵会很舍不得你们的…”陈建国收起心里的失落,为有缘无份的感情画上句号。
F市高铁站的候车室里,王美云将织好的红围巾一圈圈绕在汤圆脖子上。毛线是她特意去老街买的,掺了金丝,在晨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林小夏站在一旁,看着母亲佝偻的背影,喉头哽得发疼。
"妈,"她轻声说,"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王美云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着汤圆的脸颊:"这里是我己经住惯,你曾姨也在这呢。"
"可是..."林小夏欲言又止。
"别担心,"母亲拍拍她的手,"等婚礼那天,我和曾姨一定穿得漂漂亮亮的去。"
汤圆突然扑进外婆怀里:"外婆,我会想你的!"
广播响起,列车即将进站。王美云从包里拿出个存折:"这些你给我的,加上我挣的,慢慢存下了些,本来想等你结婚时..."
"妈,"她哽咽着,"谢谢您。"
"去吧,"王美云摆摆手,"别让明远等急了。"
S市火车站穹顶的电子屏泛着病态的红光,肖明远第三次调整领带结,深灰色羊绒大衣肩头积了层薄雪。
17:07分,晚点37分钟的G1374次列车终于滑入站台,金属摩擦轨道的尖啸声里,他看见汤圆的脸贴在车窗上,鼻尖压成扁平的粉白色。
"爸爸!"孩子炮弹般冲来,羽绒服帽子上的貉子毛炸成蒲公英。肖明远下意识蹲身接住,后腰撞上不锈钢护栏的瞬间,发现儿子怀里抱着个乐高拼的火车头——正是他上周视频时教孩子拼的款式。
林小夏拖着行李箱走近时,围巾缝隙里露出疲惫的笑:"他说要给你惊喜。"
肖明远单手抱起汤圆,另一只手接过行李。孩子突然凑近他耳朵:"妈妈在车上偷偷哭过三次,因为外婆没来。"
出站口的穿堂风卷着雪粒,肖明远解开大衣将汤圆裹进怀里,孩子的小手己冰凉。
"给你。"他从公文包掏出个蒸汽火车的保温杯,杯身温度正好暖手。汤圆惊喜地发现,杯盖旋开能发出真实的汽笛声。
林小夏看着杯底激光雕刻的【To My Little ductor】,突然想起七年前苏明远送她的星空杯——此刻正在老宅收纳箱里蒙尘。
停车场里,肖明远单手倒车时,汤圆正趴在后座研究座椅加热按钮。
后视镜里,她望着车窗外飞逝的霓虹,忽然发现沿途路灯都换成了风扇造型。
"儿童座椅下周到货。"肖明远递来条驼色围巾,与她大衣同色系的流苏扫过婚戒,"先拿这个裹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