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苏老爷子过世后,京市陵园,在一片灰蒙蒙的雨幕中,细密的雨丝斜斜地飘落,将整个墓园染上一层朦胧的水雾。
苏明哲站在王婉的墓碑前,黑色的风衣己经被雨水打湿,紧贴在他略显单薄的身躯上。他今年五十三岁,鬓角己经染上了许多霜白,眼角的皱纹比去年又深了几分。
墓碑上的照片里,王婉依然保持着温婉的笑容。那是她二十五岁时的照片,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优雅的发髻,眉眼间尽是江南女子特有的柔美。
苏明哲记得赵叔说过,这张照片是母亲最后一次过生日时拍的,那天她穿着最喜欢的淡紫色旗袍,还特意让化妆师给她画了个精致的妆容。
"妈,我来看您了。"苏明哲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蹲下身,将手中的白菊轻轻放在墓碑前。雨水顺着花瓣滑落,在青灰色的石板上晕开一片水渍。
他的目光落在墓碑旁的一小块青苔上,那些细密的绿色绒毛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鲜亮。
"妈,您知道吗?"苏明哲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雨声淹没,"害您的人,现在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墓碑边缘,那里刻着王婉的生卒年月。雨水顺着他的手指流下,在石碑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
远处传来陵园管理员的脚步声,提醒闭园时间快到了。苏明哲最后看了一眼母亲的墓碑,转身走进雨幕中。
黑色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苍茫的雨色里。只有那束白菊依然静静地躺在墓碑前,在雨中轻轻摇曳。
***
赵家书房里飘着淡淡的龙井茶香,紫砂壶中的茶水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赵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虽然己经八十三岁高龄,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他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对面的苏明哲。
"明哲啊,听说你儿子把S市城南那块地拿下来了?"赵老爷子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几分赞许,"动作够快的。"
苏明哲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赵老过奖了,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他的目光扫过坐在一旁的赵健旗,后者正专注地摆弄着茶具,仿佛对他们的谈话毫不关心。
书房里的红木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是齐白石的真迹。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光影。角落里摆着一盆兰花,淡淡的幽香与茶香交织在一起。
"苏家现在可全靠你撑着了。"赵老爷子意味深长地说,"明远走了七年,明兰又在疗养院,你一个人打理这么大个家业,不容易啊。"
苏明哲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自己父亲在书房里突发心梗的场景。
当时他就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却迟迟没有推门进去。
"是啊,"他垂下眼帘,"都走得突然,留下这么大个摊子。"
赵健旗这时抬起头来,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听说苏晴那丫头最近在打听他爸的事?"
苏明哲的嘴角微微上扬:"一个黄毛丫头,掀不起什么风浪。"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她现在连家的门都进不去,更别说插手家里的事了。"
书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茶水沸腾的咕嘟声。赵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明哲,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明哲啊,有些事,该了结的就要了结干净。"
"赵叔放心,"苏明哲站起身,走到窗前,"苏家的事,我心里有数。"他的目光落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上,树影婆娑,斑驳的光影让他想起很多年前,他曾和苏明远在这棵树下玩耍的场景。
赵健旗突然笑出声来:"明哲哥果然是个明白人。"他端起茶杯,"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苏明哲转身,举起茶杯,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侧脸上,投下一道阴影。他的笑容温和有礼,眼神却深不可测:"赵兄客气了。"
茶香袅袅,阳光正好。书房里的三个人各怀心思,却都默契地保持着表面的平和。窗外的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的影子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苏家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