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菡在医院的白色世界里悠悠转醒,刺鼻的消毒水味首先钻进她的鼻腔。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表姐云瑶正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块温热毛巾。
母亲云平夏则站在窗边,背对着病床,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默默哭泣。
室友桂初夏站在一旁,满脸的担忧,眼睛一刻也没从桑子菡脸上移开。
桑子菡诧异自已还活着。
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说:“初夏,拜托你,别把我生病的事说出去,学校里没人知道。”
就读的四年,连关系与桑子菡最好的桂初夏,也不知道桑子菡有如此严重的心脏问题,只以为桑子菡习惯乖巧。
桂初夏连忙走上前,握住桑子菡的手,哽咽着说:“子菡,你先别操心这个,好好养病。这事都怪我,我就不应该领着你胡闹!”
表姐云瑶用毛巾轻轻擦了擦桑子菡的额头,说:“子菡,你别想那么多,先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桑子菡倔强地摇摇头,眼神里满是哀求:“初夏,答应我,我不想让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桂初夏咬了咬嘴唇,重重地点头:“放心,我答应你。”
这时候,云平夏转过身来,快步走到床边,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以后不准……”
她本想像过去那般责备桑子菡,转念又觉得不够。
“再有下次,我一定死在你前面!”
云平夏说了一句很重的话,瞬间让病房内气氛尴尬。
云瑶赶紧做和事佬,“小姑,说什么呢?在子菡面前说这个,我作为小辈都要批评你了!”
桑子菡挤出一丝苦笑,“我习惯了。”
病房里弥漫着悲伤和无奈的气氛,每个人的心里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云瑶起身给桑子菡倒了杯水,手还在微微颤抖。
云平夏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桑子菡的头发,眼神里满是心疼。
但她嘴里的话依旧不客气。
“你如果出事,就和要妈的命没区别。”
“体育大学不准再去了,知道吗?”
“子菡,好好养病!”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响亮。
云瑶皱了皱眉,忍不住反驳。
“小姑,子菡生病归生病,可她应该有别的生活。
“我支持子菡,她想去哪就去哪,想追谁就追谁。
“不能就这样断了她的念想。”
云瑶的眼神中透着坚定。
自打上次路边摊聊过以后,云瑶希望桑子菡拥抱生活。
桂初夏也跟着点头,急切地说:“是啊,阿姨,这个事我本来没资格发表意义。但我不想看子菡难过。不能因为生病就不让子菡去追求自已喜欢的人。”
云平夏瞪大眼睛,提高了音量:“你们胡说什么?上升什么高度?她这身体,哪经得起折腾,还谈什么爱情!以后我会给她找合适的人,能照顾她的人。爱情可以培养。”
云瑶和桂初夏互相对视一眼,依旧据理力争。
“爱是一种感觉啊!怎么培养?”
“您能用理性切割您对子菡的爱吗?她喜欢谁就是喜欢谁!哪有这么干涉的!”
“我这不是干涉,是矫正。我是过来让,你们小孩子不懂。”
病房里的气氛愈发紧张,几个人的声音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桑子菡缓缓开口:“别吵了,我不会再去认识林晨了。”
她的声音虚弱却又异常坚决。
众人都安静下来,惊讶地看向她。
桑子菡的目光有些呆滞,身体还在病房,心灵已经沉入深渊。
她心里想着,这病恹恹的身子,能有什么未来?
林晨那样阳光的人,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再加上还有云平夏阻挠。
与其给他带来麻烦和拖累,不如就此放手。
或许,从一开始,她们就注定没有结果。
想到这,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水。
云平夏心疼地握住桑子菡的手,但桑子菡把手抽回去了。
这让云平夏很受伤,站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天空啜泣。
她又何尝不是与桑子菡一样,活在监牢中呢?
云瑶和桂初夏则一脸无奈和惋惜。
病房里陷入了一阵压抑的沉默。
桑子菡与林晨的缘分在这一天被切断了。
在那之后的两年里,桑子菡像是掉进了一个黑暗的深渊,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清北毕业,模样可人,家境优渥,每一条都足够桑子菡活的骄傲。
可她的心已经死寂。
她每天把自已关在房间里,窗帘总是拉得严严实实,不让一丝阳光透进来。
房间里凌乱不堪,衣服随意地扔在地上,书本也胡乱堆在角落。
桑子菡几乎不会外出。
如果一定要出门,她必定把自已包裹得严严实实,戴着厚厚的口罩,只露出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睛。
走在路上,她总是低着头,匆匆忙忙,生怕被人留意。
和母亲云平夏的关系也越来越差,不准云平夏和她同住。
每次云平夏劝她多出去走走,她就会不耐烦地吼道:“你不就希望我这样活的安全吗!”然后转身把自已关进房间。
桑子菡常常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发呆,想象着白光里见到的那个和自已一模一样的女生。
要是换她来活就好了。
桑子菡真的很想放下一切,一了百了,又不希望自已的死亡给爱她的人带来和她一样的痛苦、绝望。
她想,自已的人生就这样毁了,没有爱情,没有未来,连和母亲的关系都搞砸了。
她觉得自已就像一只被世界抛弃的孤雁,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温暖。
有时她会对着镜子,看着口罩下那张憔悴的脸,泪水忍不住流下来。
她恨自已的身体,恨命运的不公。
在寂静的夜晚,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如果身侧有另一个人,有林晨,是不是就没有这般的空落?
听着窗外的风声,她感到无比的孤独和寒冷。
最可怕的是,她很可能要这么活一辈子,直到某天突然死亡。
一想到自已无法更改的未来,她的心就像被无数把刀割着,痛得无法呼吸。
这两年间,桑子菡最爱听《天外来物》。
你降落的,太突然了。
我刚好呢,又路过了。
歌词很映衬她与林晨。
林晨于她而言是流星,转瞬即无。
可她这辈子只见过一次流星,所以,她就是忘不了他。
云瑶给桑子菡发过很多男菩萨,云瑶亲自提供邂逅到恋爱军事一条龙服务全包。
但桑子菡毫无兴致。
她也曾试着接受云瑶的好意,可每次鼓起的那一点点勇气,都会在走出家门的瞬间消散。
就这样,她在痛苦和迷茫中徘徊,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却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然后有一天,云瑶发给她一份简历,姓名林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