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语清带着伪装好的小黑蛇和长笙走进了医院。
她提前预约好了,现在只需要带着孩子过去检查就行。
检查室的门打开,看到里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小蛇鳞片都快立起来了。
太熟悉了。
每次结束一个任务,笙笙都要去检查一遍身体,再用一些很变态的方法测试她的情感波动。
比如给她一只可爱又粘人的小猫,让笙笙和猫相处一周,一周后再当着她的面把那只猫杀死。
同时监测她的情感波动,一旦超过他们圈定的那个阈值,笙笙就要被带走。
他们画的那个圈会越来越小,他们在一点一点剥离笙笙的感情。
要让她成为一个真正没有半点感情的人。
小蛇也不知道他们带笙笙离开后去干什么了,它只知道,自已会好久看不到她。
它被关在特制的笼网里,支起上半身,日复一日地看着地下室门口的方向,一动不动,直到自已电量耗尽。
它的思想是从笙笙的精神力里分离出来的,所以它喜欢笙笙,它控制不住地想靠近她。
那个时候,它总是期待,期待有新的雇主找笙笙去杀人,这样她们两个就可以再见面了。
所以小蛇不喜欢穿白大褂的人,那些都是没有感情的变态。
他们只对仪器上冰冷的数值感兴趣,所有的情绪都被那些数字所牵动着,观看数据时,镜片反射出来的幽蓝色光诡异又冰冷。
被关在笼网里面的小黑蛇看着这一幕,觉得他们才是怪物。
看到笙笙跟着白大褂往检查室里走,小蛇低下头,问商语清。
“我能不能跟她一起进去。”
商语清拍了拍它的脑袋,说不能,“这个里面不让带金属物品进去,所以我们在外面等吧,等半个多小时就好了。”
她安慰小蛇说,很快的。
这个检查的位置是心脏,因为商语清曾经亲眼看到过,小姑娘心脏往上一点的位置有一个伤疤,是手术后留下的。
想到这时,她难免又揪起了心。
本来已经跟着医生走到门口了的小姑娘回过头看她。
她五官精致,但从来不笑,眼神清凌凌,像被积雪覆压着的荒原,不见阳光,是一望无际的昏沉,撞进去又觉得苍冷。
总之,不像小孩子。
商语清愣了一下,她脑袋空白了瞬,下一秒弯起眸朝她笑。
“进去吧笙笙,妈妈一直在外面等着你。”
话落,小姑娘收回视线,检查室的门往两边推合,商语清瞧不见笙笙了。
门外的走廊上有长椅,她带着小蛇坐下。
她选的是一个没人的空椅子,就是离检查室有些远。
往那边走的时候,小蛇在她耳边指挥。
“不要坐这里,这里太远了,我们坐靠近门口的那个。”
商语清转头看了眼,它说的那个位置已经有人了。
她捂着嘴巴侧过脸,小声说,“那里有人坐了。”
小蛇不管,它又开始任性了,“那个椅子那么长,够坐四个人的,你就坐过去嘛,离笙笙近一点,你坐这里她都感觉不到你了。”
“好吧。”
商语清走过去,坐到小蛇说的那个位置上。
长椅另一端的男人在看手机,大概是在同别人聊天,他脸色不好,有些生气的样子。
身边有人影晃过的时候,他下意识侧了下手机,而后按灭屏幕,站起来准备换个位置。
他的意图很明显,商语清或许觉得有些愧疚,就主动开了口。
语气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我女儿在这间检查室里面,我坐在这里,她一出来就能看见我。”
听到声音,邹夜下意识瞥了眼,也正是这一眼,让他惊讶地睁大眼睛。
“郁夫人?”他脱口而出。
最近这两天跟郁家这夫妻俩真的好巧啊,吃个饭遇到郁先生,和老板一起来检查还能碰到郁夫人。
他又重新坐回去了。
“你认识我啊。”商语清看着面前这个打扮干练、相貌清俊的男人,实在想不到自已在哪里见过他。
邹夜笑眯眯地点头,“认识,不过您可能没见过我。”
他提了一下,“您应该认识我老板,我老板姓燕。”
商语清若有所思,两秒后想起来了,“是燕家主吗?”
男人脸上笑意更深,“是的,他在这边这间检查室里。”
商语清只见过燕溪山一面,是在她和郁离川结婚的时候。
二十年前,燕溪山大概和笙笙一般大,被父母带着一起来参加她的婚礼。
商语清记得他很绅士,长得也很好看。
那时候燕家主和燕夫人还笑呵呵地推着他,让他来找新娘子要红包。
他有点不好意思,跟她说吉利话的时候脸都红了。
商语清觉得他可爱,就给了他好多。
婚礼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全程有在录像,她在家里经常翻出来看。
想到记忆中那个绅士又有些腼腆的小男孩,商语清脸颊上陷下去两个酒窝,笑了。
正在这时,旁边那个检查室叮了一声。
邹夜连忙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门开了,他推着轮椅进去,大概一分钟后,带着燕溪山出来了。
商语清从椅子上站起来,刚出来的邹夜弯下腰,附在燕溪山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遇见郁夫人了。”那位妻奴的老婆。
燕溪山看过去,丹凤眸微抬,透出来的情绪疏离冷淡。他苍白的唇抿着,不笑、不说,只是淡淡颔首。
这般态度也把商语清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她还站着,视线追出去,似是不敢置信。
刚才那一面,她在这人身上找不到半分结婚时那个小男孩的影子。
他孤冷又乖戾,像漫天星光闪烁的高原上一把孤独的野火。
对视的那一眼,商语清觉得他跟她隔得好远,好远。
她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挺复杂的,怔怔坐在椅子上。
这条走廊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憋了好久的小蛇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它问,“刚才跟你说话那个人是谁?”
它问的是说话的人,不是坐轮椅上的人。
商语清把它从肩头拿下来,双手捧着,“应该是燕先生的助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小蛇哦了一声,用露出来的尾巴尖挠了挠脑袋上戴着的小帽子。
脑袋上跟丑萌毛衣连体的小帽子被它挠歪了,它声音自然地开口,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那样寻常。
“他们要去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