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称)
湛国皇宫,初阳宫
失却散,失去的是记忆,且是伤心的记忆,一切美好还留着。
在阿烟的记忆里,她答应了他的求婚,且已订好嫁娶的时日。
林天朗便顺着她的话,道:“阿烟,你还记得什么?”
她敲敲脑袋,寻着记忆而去,脑中依稀浮现出新人拜堂的画面。那是她和林天朗。
她将一个花盆递给林天朗,说着:“……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林天朗将一巨大的红色圆环给她,说什么“特大号玫瑰玉指环”。
难道……
“我们成婚了?我们是夫妻了,是吗?”她扯住林天朗问。
他将她抱在怀中,一阵激动,又是一阵感动,道:“是!你还记得我们成亲,我就知道,阿烟,你心里有我,你心里是有我的。”
她将他推开,轻嗔薄怒,道:“真不害臊,我是看在嫂子的面上才勉勉强强的……”
“还叫嫂子?”
她赶忙改口,道:“看在黎姐姐的面上,黎姐姐……”
“对了,黎倾到底去哪儿了?你把她藏起来了?”
林天朗脸色暗下来,沉默,随后才抬起头,道:“阿烟,倾儿死了,你记得吗?”
她一惊,脸色煞白:“你说……什么?”
林天朗眼中晶莹,道:“当日醉酒,倾儿被庆王偷走,意欲侮辱,倾儿不愿,吞金自杀。你,还记得吗?”
她将他的脑袋扳起来,望着他的眼睛,道:“林天朗,你说实话?”
林天朗从怀中取出那只百合耳坠,道:“这是在倾儿肚子里寻到的,庆王已死,庆国换了新国君,倾儿的仇,算是报了。”
阿烟接过,手微微颤抖,只念及当初她送她耳坠的情景,不觉得嚎啕大哭,如今又是月事,牵动小腹,阵阵疼痛,
“怎么了,阿烟,怎么了?”
她顾不得身子的痛,翻箱倒柜的去寻另一只百合耳坠:“我的呢,我的去哪儿了?”
林天朗不紧不慢,从右侧柜子中取出一个匣子,道:“在这儿。”
她赶忙着打开,将两只放在一处,微微露出笑。
“林天朗,你骗我,黎倾没有死,你骗我是不是?”
阿烟望着他。
当他以为自已可以下定决心让阿烟再承受一次痛苦时,那双眸子,晶莹剔透,一种不忍、纠结、犹豫、迟疑涌上心头。
随后,他笑了,道:“我骗你的,倾儿好好的。只是阿因病了,她一时抽不开身。这百合耳坠是她托我给的你,待得阿因好些,再来与我们团聚。”说罢他将耳坠收回去。
什么阿因病了?什么团聚?阿烟此刻都顾不得,听得黎倾没死,一颗心算是放下来。
脸上显出笑,随即,小腹阵阵的痛让她身子坠下去。
“怎么了,怎么了?”
她抬头望着林天朗,噘噘嘴,问:“有怀瑾丸吗?”
林天朗松口气,竟是忘了她的月事。
不过怀瑾丸嘛,是绝不能给的。
但当她痛得满头大汗,再次问时:“我快痛死了,没有吗?”林天朗心软了。
他怎么忍心看着自已心爱的女人受这样的苦楚。
“去,取怀瑾丸来。”他吩咐一旁的大珠。
“可是,主人!”
“快去!”
“是!”
阿烟噘着嘴,面有怒色:“有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害我疼这半天。”
虽是小腹难忍,却也不忘捶林天朗几拳。林天朗自不敢还手,赶忙扶她上床,道:“可是听太医言,怀瑾丸有损身子,故而不敢轻易给你用。”
“我都快疼死了,还管它损不损身子。”
怀瑾丸已取来,大珠烛台点上端到一旁。阿烟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林天朗小心翼翼掀开他肚子上的衣服,手微微发颤。
这是多年来,他第一次碰她,也是她第一次心甘情愿的让他碰。
雪白的肌肤让林天朗心口一颤,随后忙收拾心情。
他,始终要尊重阿烟的意愿。
他将怀瑾丸在烛台上微微化开,镶到阿烟肚脐,再缓缓将衣服放下,拿被子盖好。暖流顺着肚脐进入身子,阿烟闭了眼,道:“困了,睡会儿!小林子,退下吧!”
林天朗点点头,眼中忍不住晶莹。阿烟,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他吩咐宫人小心照看。出得宫去,大珠上来回禀:“主人,如今,去哪儿寻个黎皇后?”
紫陌宫边有颗芙蓉,如今八月的天,开的正好,他折下一枝,念及黎倾,心下不是滋味。
可是芙蓉也及不上她,奈何折在他手里。
大业,终需有人牺牲。他不念及那些为国战死的将士,却心疼一个女人,可笑,可笑……
为君者,自不该如此。
他将花扔进池塘,吩咐:“将姜然寻来。”
姜然与黎倾,可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三称)
湛京梨华街的尽头有个亭子,是湛帝赐于姜然的,姜然题了字,曰“浩然亭”。
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自是黎民百姓与皇亲国戚无异,她每日午时登台,无偿为百姓看诊。自是因着这郡主之位,有俸禄可拿,故而才敢无偿,若换做以前,定然不能。
姜然医术了得,众所周知,诸多疑难杂症在她面前,不足一提,加之又是无偿,故而每日登台者不胜其数。
那日正午,听得湛帝召见,欣欣然然。虽是前来的宫人道:“皇上知郡主要登台问诊,可明日再进宫不迟。”
姜然道:“君之命,怎能耽搁。”故而辞去那登台之事,沐浴更衣,整理娥髻,随宫人而去。
她知道林天朗是为何事,当日府中议事,云烟言可用失却散失去记忆,后林天朗必寻她假扮黎倾,到时可趁机亲近,得他信任。离用药不过十日,该是忍不住云烟的质问,要寻她扮演她那死去的表妹了。
这是机会,接近林天朗的机会。
她是女子,却也时时念着家国。当年她的未婚夫黎平因着反对林天朗被加以谋权篡位之罪,凌迟处死,她时时刻刻都记得。她要为他报仇,不仅为他,为黎倾,为黎王,为她灭去的黎国……
到宫中已是午后,林天朗不曾有午休的习惯,只在书房铺了宣纸,伏案作画。
姜然行礼,林天朗不曾抬头去看,道一句:“赐座!”随后又将身边人遣走。
手上的笔不停,林天朗开口,问:“月前皇后去姜府,可曾与郡主说什么?”
姜然一惊,怕是林天朗知道了什么,赶忙冷静,林天朗狡诈,故弄玄虚也是可能。起身回禀,她行礼后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姜然不信听到的,只信自已看到的。”
林天朗蘸了点墨,为画添上几笔,又问:“那姜然说说,听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姜然道:“百姓愚钝,言不可信。皇后怒起,所言不真。姜然只知,当年姜家蒙难,为皇上搭救,才有今日辉煌。”
林天朗停笔看画,道:“当年为皇后求情,朕为皇后,不为你,你感谢皇后便是。”随后又去添上两笔。
姜然道:“当年黎国贫瘠,百姓衣食不可自保,今日湛国富庶,远胜他国;当年黎国弱小,为边国欺凌,今湛国强盛,为诸国所羡。此皆为皇上之功劳。”
听此林天朗停了笔,略略的感慨。也的确,这多年来,操劳辛苦,皆是为的百姓丰裕。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扑通”一声,姜然跪倒在地上,磕头道:“姜然不才,愿为皇上排忧解难,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便也不必,排忧解难,却还是有机会的。
转而,他又去望所作之画,似乎缺了些什么,暗暗皱眉,道:“姜然你上来,帮朕瞧瞧。”
“是!”
姜然起身而去,到得一旁,只见画上美人,是——黎倾。呵呵……看来云烟所猜不假。
“还缺点儿什么?”林天朗问,下意识抬头,阳光缓缓挥洒,将这美人的脸映着,他望见,霎时间呆住,口中喊道:“倾儿!”
“皇……皇上!”
林天朗知是失态,赶忙着整理容颜,一边收拾案上东西,一边道:“哦!没什么,你退下吧!浩然亭上的百姓不能不管,朕明日到你府上再说。”
姜然眉头一皱,走了几步,只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狠了心,回头,道:“皇上!”
“还有事?”林天朗为黎倾的眸子添了几笔。
“皇上还记得第一次见姜然吗?”
第一次?
林天朗半信半疑:“五年前,你随皇后而来。”
姜然道:“不,第一次是十年前,生辰宴上,姜然也在。姜然知道,皇上心上只有黎皇后,而姜然,不过是个陪衬。”
林天朗一愣,十年前的事,他也着实记不清楚了。不过,所请诸位,是该有姜然的,只是他不曾在意而已。
“皇上,姜然与黎倾很像吗?”
林天朗点点头。若不是像,他又怎会打算让她易容去哄阿烟。
见此,姜然上前,将腰间玉带解去。
“你这是做什么?”
姜然跪下,道:“姜然心念皇上多年,请皇上成全姜然一片痴情。”
这话让林天朗猝不及防,他不得理会其他,闭眼,将衣服给姜然披上,道:“姜然,朕不能害了你。”
随后要出去,姜然忙上前,从身后一把将林天朗抱住,眼中朦胧,道:“这多年皇上也知道,无数求婚者,皆是被姜然拒之门外。这身子,姜然只为皇上所留。皇上若不要,姜然情愿去死。”
林天朗一怔,暗暗皱眉。曾经那芙蓉折在他手里,难道今日还要再折一枝?
姜然松了手,将裙子缓缓放下,一双长腿,如山上雪峰显露,艳阳辉映,散出阵阵勾魂摄魄的迷人。
不可否认,林天朗心动了。
他略略握了拳头,心下一狠,道:“你要想清楚,朕,不会给你名分。”
“姜然不要名分,只愿陪在皇上左右,此生足矣!”
林天朗点点头,随即,一把将她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