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怕谁?
唰……唰……
秦瑶这话一出,周遭的颜如玉、姚曦、紫霞、宸汐等人皆投来诧异、意外的目光。
在“炼药”一道的交锋,哪怕已经过去五年,她们之中依旧没人有勇气主动挑衅谭玄。
谁料今日,竟出了个勇者?!
不过,素来听闻这惑人妖精天赋异禀,难道如今已经“攻守易型”?
不……绝不可能……
众女脑海思绪流转,但当这个念头划过,她们皆暗自摇了摇头,因为以谭玄那柄极道神兵的可怕,她们完全想象不出,什么样的……能够将之压制住。
反正极道神兵全盛时期下,真要交锋起来,即便她们两两联手,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好,这一旬的牌子不用翻了,你既有此心力,便替她们多多分担一二吧。”
沉默了一息,谭玄目光从洞天外女儿身上挪回,深深的看了其一眼。
“那今日子时过后,奴家便在‘道棺’中,等候道主大驾了?”
秦瑶笑语盈盈道。
对此,谭玄不言,又缓缓将视线挪到了外界。
对方成为他的枕边人已经很久了。
八年?
还是九年?
这么长的时间里,纵然不是每日都在相处,可彼此之间也已了解得差不多了。
他还不知道她吗?
今日如此反常,必定是修行上又遇到瓶颈了!
急需他这尊人形药鼎去助其一臂之力!
毕竟五年过去,随着对方修为的稳步精进,道棺对其根骨、天资的改善乃至蜕变,已然没有一开始那般大了。
时至今日,其在仙台秘境中步履维艰。
对于姚曦等人轻轻松松、按部就班就能突破的仙二门槛,对其而言,完全称得上半道天堑!
轰隆隆……
紫山之巅,劫云湮灭的气机愈发浓郁。
原地,姚曦素手微微攥紧,杏眸视线紧紧盯着自家女儿。
虽然她对女儿有极大的信心,可这毕竟是天劫,总是伴随着凶险的。
要说不担心,怎么可能?
哗!
众人隔空注视中,谭诗璇没有露出丝毫畏惧,稚嫩的脸庞上透着一股这个年龄段孩子罕见的超然、沉稳。
这五年里,已经不是她渡的第一次天劫了。
早在两年前晋入四极秘境前夕,她便已开始接触这天威……
轰隆隆……
高天似有闷雷炸响,天劫将落未落。
指尖轻抬,一缕金色神芒在谭诗璇的掌心蓦然乍现。
“着!!”
谭诗璇身形于脆喝声中腾空而起。
只身没入劫云之前,她身上短打劲装被罡风撕开几许裂纹,露出了衣裳下玉色肌肤上游走的龙形金色道痕。
轰!!!
咚!
咚!!!
整片紫山上方彻底被紫芒淹没,其中隐约有金光横扫千钧。
三道劫雷过后,一股冷香混着焦糊味弥漫开来。
嗡……
这一刻,苍穹忽现上古顶尖异象之一的建木世界。
谭诗璇置身其中,手持一杆“龙头枪”身影逐渐清晰。
哒!
哒……哒……
末了。
少女踏碎最后残留在天地之间的劫雷,束缚住蓬松的高马尾发绳忽然松开。
哗!
青丝顿时散作漫天星河,同一时间她衣袂翻飞如彩云追月,却没急着运起那龙头枪截取、收获、炼化天劫之后的天地道韵,反而伸手去抓那松开坠落天穹的发绳。
是的,在如此天劫之下,连她自己锤炼三月之久的灵器软甲都绽开了不少裂纹,破烂不堪。
可这区区一根发绳,却完好无损!
“呼……还好没丢……”
拾回发绳,谭诗璇明显微微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是她那位已经消失了六年的“小姑姑”为数不多留给她的事物,即便只是一根发绳。
一根起初令她颇为惊异的发绳。
……
沙沙……沙沙……
青石板上铺满碎金般的夕照,紫藤花架垂落的淡紫色花瓣拂过颜如玉素白裙裾。
叮叮咚咚……
她倚着朱漆廊柱抚弄一张焦尾琴,霜雪皓腕悬在弦上三寸,鬓角发丝随笑意微动:
“诗璇可记住这一曲的音色了?”
“未曾……”
谭诗璇苦着一张脸,摇了摇脑袋:
“姨娘你知道的,这些琴棋书画之类的神通术法,我向来是十窍通了九窍。”
“唉……,你呀……”
颜如玉轻叹一声,抬手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指尖在女孩额头处轻轻一点:
“那就去做你喜欢的事去吧,你爹那里,一会儿我去说。”
“我就知道颜姨娘最好了,一点也不像娘亲说的那样……”
谭诗璇顿时眉开眼笑的从颜如玉膝边窜过,腕间银铃叮咚作响。
“哦?在你娘亲口中,我是哪般的?”
颜如玉好似来了几分兴致,饶有兴趣的问道。
闻言,谭诗璇身形微顿,自知失言的她大眼睛微转,随后回头看着颜如玉笑嘻嘻道:
“娘亲说颜姨娘你是整个东荒……不,整个北斗最完美的女子呢。”
话音入耳,颜如玉哑然失笑。
这话她当然是不信的。
很早之前她便从弄玉那里得知,姚曦喜欢在女儿的睡前故事中夹带私货。
那个时候,连着雨蝶、紫霞、宸汐、秦瑶等人,可都被其“编排”成一个个蛇蝎心肠的坏女人!
“你这孩子,小嘴像抹了蜜似的……年纪轻轻就学会骗人,倒真和你父亲当年有得一比……”
颜如玉目视谭诗璇离开玄元阁,摇头轻笑道。
当然,这后半句话,她控制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
玄月阁顶层。
一位绯衣女子正用青玉杵研磨蔷薇香粉,察觉到谭诗璇的气机快速靠近,她胭脂色广袖扫过案上鎏金香炉,抬眸时眼波如浸了月华的琥珀:
“今天怎来得这般早?”
一畔,紫霞闻言从书卷间抬头,紫砂道袍袖口沾着墨痕,指尖却精准接住孩子抛来的青枣,垂落的发丝与案头堆叠的典籍同样流转着淡淡道韵。
不远处,姚曦赤足斜卧在临水美人靠,石榴红纱衣下玉腿微蜷,素手拈着一颗水晶葡萄逗弄着池中锦鲤。
看到自家女儿给紫霞递枣的一幕,她眼中眸光微闪,轻哼道:
“没良心的小东西,打了青枣回来尽给她们献殷勤……”
单听言语内容,她好似有些不悦,但语气里却仿佛全是赞许?
她平素虽与春秋殿内这些“姐妹们”暗中总是勾心斗角,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没再单纯将女儿视作一把趁手的“利器”。
是以,谭诗璇这五年里这才没有卷入她们的斗争、算计之中。
“小诗璇,可还有青枣?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另一边,宸汐从屏风后款款走出,笑着打趣道。
她妩媚的面容上似有几许薄红残留,也不知先前在屏风后面干着什么。
“爹爹呢?”
谭诗璇视线在阁内扫视了一通,给了宸汐一个青枣后便没有再与之亲近。
或许是不太喜这位姨娘身上那丝若有若无的“功利”、亦或是“风尘”气、或是某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向来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很少与之打交道。
“我在这呢,今日怎这般早便回来了?安排在你颜姨娘那的课业完成了?”
突然,清朗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谭诗璇蓦然转身,看到的是正在微微整理衣衫、对她绷着一张脸的父亲。
“爹爹,吃枣……”
她双手捧起一颗的青枣怯生生递到谭玄面前。
“一颗枣就把我打发了?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谭玄板着脸,将那颗青枣接过,面无表情的塞进嘴里。
“对孩子这么严厉干嘛?十岁的化龙修士,已经很厉害了,要我说,诗璇完全没必要这个时候学得太全面。”
这时,姬紫月的身影亦从屏风后走出。
说话间,她已凑近到谭诗璇的身边。
一袭淡紫色罗裙随风轻扬,发间簪着几朵灵花,俏皮灵动,她笑嘻嘻地捏了捏谭诗璇的脸颊:
“小诗璇,快再叫声姐姐听听!”
“紫月姨娘?”
有人解围,谭诗璇顿时喜出望外。
“今天不乖了啊?怎么称呼的?”
姬紫月眉梢一扬,佯装不高兴。
“没唤错啊?你就是我紫月姨娘嘛……”
谭诗璇眨了眨大眼睛。
姬紫月捏着对方脸颊的手,从一只变成了两只:
“那天我分明听见你叫我姐姐……”
“唔……那天……那天是喊错了。”
谭诗璇装傻道。
时隔五载,她也不是什么五六岁的小孩子了,当然明白很少会有女子不在意自己的实际年龄以及容颜。
“姐姐”一称,当然要比“姨娘”要来得青葱、年轻得多。
但她也知道。
一碗水要端平!
给紫月姨娘喊了姐姐,那给其它姨娘要不要改口?
要是都改口了,那爹爹身边这些“红颜”们,岂不是要乱了套?
到时候娘亲还是娘亲,娘亲会不会高兴?
爹爹那里……
一瞬间,她小脑袋瓜子里便想了很多。
很多。
当暮色漫过地平线,颜如玉带着秦瑶从玄元阁那边飘然过来,众人的影子在青砖地衣上渐次重叠,享受着一月一次的“家庭”晚宴。
值得一提的是,这晚宴除了远在中州临朝称制,在数十万里山河、城池间落子的安平女国主·春秋殿飘雨阁神女雨蝶,以及出走西漠的原妙欲阁神女安妙依之外,若无特殊情况,基本整个春秋殿的神女都会到齐。
而为什么是基本呢?
只因作为琉璃阁神女的觉有情,除了第一次晚宴道场过,认知到是怎么个事后,往后便再未参与了。
哪怕有几次谭玄亲自传令相召,其也待在自己的琉璃阁中,雷打不动。
……
是夜。
月色下。
水晶道棺内氤氲着淡紫色的雾气,秦瑶妖娆的娇躯半靠在晶莹剔透的棺壁上,雪足轻点棺底,脚踝银铃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水晶棺壁折射出幽蓝冷光,她绛紫色纱衣适度半褪至肘间,露出羊脂玉般的肩头,锁骨凹陷处好似盛着几许细碎月华,赤色抹胸勒出一抹若隐若现雪脂颤巍巍的弧度……
青丝如瀑垂落,发梢轻轻扫过谭玄手背时带着醉人幽香。
她指尖微微勾住谭玄衣襟银纹,细若春蚕的腰肢在冰晶台面仿佛一轮旖旎的弯月。
她还是那么勾人。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动人心弦。
“按你估计,这道棺能支撑到我修炼至仙三么?”
她呵气如兰,丹蔻划过谭玄的喉结,绛唇咬住他耳垂时,金丝抹胸系带已松垮垂落,冰晶映出她凝脂后背,两片蝴蝶骨随低笑翕动,恍若振翅欲飞的妖蛾。
然而,面对如此诱惑,谭玄根本“不为所动”,只淡淡地看着对方,缓缓道:
“这道棺虽不凡,但你也莫要小瞧了斩道天堑,至多……只能支撑你走到仙二台阶的巅峰,你眼下还是不要好高骛远,先趁着这一旬时间,将修为突破到仙二……”
“也是,毕竟就连你,都‘止步’在斩道门槛前三年了,是尚在打磨道基,还是突破的契机未到?”
秦瑶螓首轻点,说着她纤指勾住玄冰蚕丝腰封的瞬间,三千青丝漫过凝着月晕的冷白肩头,紫色鲛绡裹着曼妙的蛇形般曲线起伏,衣裙上一朵半透的银纹牡丹在她腰臀处绽开妖异光影,每处衣褶褶皱仿佛都暗合着勾魂摄魄的韵律。
“是我悟出的道之雏形还不完整,总感觉差点什么……”
谭玄摇了摇头,双眼眸光趋于幽深:
“记得很早之前我便与你说过,修行一道上你大可不必如此‘急功近利’,仙一的修为已经够用了,药王、龙髓、龙鳅、蟠桃……这些延寿之物,我都不缺,足够你陪在我身边好几千年了……”
说到这里,谭玄言语顿住。
几千年的时间,以他如今这“完全体”先天圣体道胎,他有十足的把握证道成帝!
届时若实在不行,或者有前人大道恒压在前,他亦可用掉仅剩的几个面板属性点之一,强行证道!
而那个时候,他便可炼制神源液,将对方封存在其中,以待日后进入仙域……
“对,你是曾与我说过,可我也曾说,不想……落后你太多,我想看着你一步步登顶,想看得清楚些。”
她丹凤眼尾染着薄红胭脂,眉心处那点红痣仿佛在随呼吸轻颤,恍若红莲摇曳碧波。
哗……
攸地。
她玉笋般的足尖划过道棺棺纹,珍珠趾甲在星芒中泛着蛊惑微光:
“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你可在殿下她们面前放下狠话了,你这一旬的时间可都归我了,难道你今日就准备这么站着大煞风景么?”
这一刻,裹着蜜糖的磁性嗔怪声好似在贴着谭玄耳际游走,呵气间隐隐有紫藤花浸过陈年女儿红的馥郁般醉香。
……